第293章 溫榆河畔的紅
第372章溫榆河畔的紅
分開后,張戎徑直前往關押房,這一次,再也沒有猶豫。
關押房靠近大門的房間裏,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暖意洋洋,唐嫣卿蜷腿坐在床上,她靠着被褥,黛眉緊縮,心事重重!
關押房到底是特殊的地方,林東來和文廣知道唐嫣卿的背景,所以安排的房間是最好的,除了不自由,房間陳設還有待遇簡直比高檔客棧還好。當然,林東來並不知道唐嫣卿還有另一層身份,她不僅僅是張戎的侍女,同樣也是齊王四將之一。
推開門,回頭笑了笑,林東來和文廣打個手勢,很識趣的退到了外邊。柳薰兒靠在門邊,以防止有其他人偷聽。唐嫣卿錯愕的看着來人,神色有些慌亂,不知所措,詫異了良久,方才抬着頭說道:“公子.....你來了?”
“能不來么?你身陷如此案子,本公子還能不管不問?早些天看你心事重重的,問你也不說,只是沒想到,到底還是出了事兒!”張戎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眼角掃了掃柳薰兒。唐嫣卿最近有些不對勁,張戎早就看出來了,也問過柳薰兒,但柳薰兒也是不知。
唐嫣卿面帶歉意的沖柳薰兒點了點頭,翻身坐在床邊,“柳薰兒,這次要麻煩你了。”
柳薰兒努努嘴,淡淡的聳了聳肩頭,“我可不是為你,不過你這次鬧得夠大的,死的竟然是錦衣衛指揮僉事徐北川,若不是公子進宮接下案子,你恐怕要有大麻煩了。”
張戎擺擺手,神色沉重的看着唐嫣卿,“唐姐姐,此處也沒外人,有些事你是不是該說說了?你為什麼要這個時候進宮見徐北川?這些天心緒不寧,是否跟徐北川有關係?”
徐北川已經死了,事情鬧得這麼大。唐嫣卿深知有些事情是捂不住的,而且她也沒想瞞着張戎,只是看到不遠處的柳薰兒,依舊有些猶豫。好一會兒,方才咬着粉唇說道:“確實跟徐北川有關係,公子是知道的,婢子是孤兒,可其實婢子進齊王府的時候,已經記事了,有些事情終究是忘不掉的。婢子這麼多年,從來沒放棄過調查當年的真相......”
環境還算不錯的關押房內,響起唐嫣卿充滿傷痛的聲音,隨着她一點點說出來,也說出了一段掩蓋於內心的往事。直到現在,張戎才真正了解唐嫣卿的身世與過去,一直以來,都以為唐嫣卿自小生長於齊王府,而事實並非如此。
很多年以前,薊州有一大戶人家,被稱為冀北唐家,家主便是唐天嘯。唐天嘯出身富貴,文武全才,后經武舉被錦衣衛看重,進入內廷錦衣衛,從一名小旗做起,十年間成為一名錦衣衛指揮僉事。十年時間,連跳好幾階,這在錦衣衛也是不多見的。唐天嘯做指揮僉事的時候,袁斌還只是一名鎮撫司千戶。
因為唐天嘯的原因,冀北唐家也是水漲船高。當時很多人都認為唐天嘯會前途無量,未來錦衣衛指揮同知的位子必然有一個是他的。可誰也沒想到在任職指揮僉事的第二年,唐天嘯竟然辭去了錦衣衛的職司,回到了薊州。沒人能看明白唐天嘯的舉動,但事情就是那樣突然發生了。
唐天嘯回到了唐家沒多久,某個夜晚,一群強人突然襲擊了唐府,這些人心狠手辣,將唐家殺了個血流成河,從家主唐天嘯到下邊打雜的僕人,一個都沒放過。也許上天開眼吧,唐天嘯的女兒躲在牆壁暗格中,硬生生撿回了一條命,可是那一夜地獄般的血海場景,深深的印在了這個女孩腦海中,接下來的餘生中,這些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夢魘。
沒錯,唐嫣卿就是唐天嘯的女兒,那夜撿回一條命后,她就離開了唐家,偶然間被上代齊王帶回了齊王府。唐嫣卿將過往的一切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從來沒對外人說過,哪怕凌清雪,也不知道唐嫣卿的具體身份,更不知道她身負血海深仇。
唐嫣卿沒有放棄過尋找真相,可是十幾年前那伙強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留下一點蹤跡。她想調查一下,唐家為什麼會遭受這種滅頂之災,可找遍記憶,也找不出線索來。曾經,想過將心裏的秘密和盤托出,可又怕給張戎帶來麻煩。十幾年前那一夜發生的事情,對唐嫣卿的衝擊太深了,她怕再遭遇一次那種地獄般的場景。
從齊王府走出來后,藉著歷練的機會,唐嫣卿成功接近袁斌,並成為袁斌的義女。接近袁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從袁斌身上找到一絲線索。
唐嫣卿的努力並不是白費,在袁斌身邊,她真的查到了一點有用的東西。當年父親唐天嘯任職錦衣衛的時候,麾下曾有一名得力幹將,這個人就是徐北川。唐嫣卿自然欣喜萬分,直接暗中聯繫到徐北川,可是,徐北川卻佯裝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說。唐嫣卿對此無可奈何,就在唐嫣卿都快忘記徐北川的時候,徐北川卻主動聯繫到了唐嫣卿。
口信中,徐北川讓唐嫣卿進宮一趟,他好像有什麼話想對唐嫣卿說。進宮?唐嫣卿當然心中猶豫,可是為了尋求滿門被殺的真相,她還是選擇了進宮。
故事講完了,唐嫣卿神色沒有太多的波動,只是微紅的眼眶,還是看得出她心情並不好。看到唐嫣卿的神情,張戎也不忍責怪,只是語氣還是有些生氣,“現在倒是肯說了,為什麼之前不說呢?你若說了,本公子總不至於讓你陷入這種麻煩中。”
“哼,你是怕給本公子帶來危險?你不想想,以前我們什麼都不是的時候,面對共苦會、幽冥殿,什麼樣的危險局面沒見過,不都熬過來了?眼下,以本公子的身份,還有什麼麻煩是我們解決不了的?”
張戎當然有理由生氣,唐嫣卿之前幾乎是求着徐北川,但是徐北川什麼都肯說,現在卻主動聯繫唐嫣卿,還把見面地點安排在皇宮內。單徐北川的舉動,就很反常了,看徐北川的下場,就能推測出來,徐北川一定是覺察到了危險,知道可能會有殺身之禍,所以想將知道的事情告訴唐嫣卿,可惜還沒來得及見到唐嫣卿,便被人滅了口。
面對張戎的質問,唐嫣卿緩緩垂下頭,“徐北川已經死了,有些事情,就算婢子不說,以公子的能力也能查出來的。只是,這次,真的給公子添麻煩了。”
“以後這樣的話就不要說了!”張戎凝着眉頭,慢慢站起來,伸手將唐嫣卿拉了起來。不待唐嫣卿反應,拉着她來到了門口,直到走出關押房大門。門外,看到張戎和柳薰兒將唐嫣卿帶了出來,林東來和文廣大驚失色,一個個臉色扭曲,偏偏什麼都不敢說,更不敢上前阻攔。
張戎也不想讓林東來等人為難,從懷中掏出朱灷的腰牌,“徐北川的案子,由本公子負責,此案陛下親自交待的,有腰牌為證。此案有許多地方需要唐嫣卿幫助,本公子要將她帶出關押房。諸位放心,若是此案真是唐嫣卿所為,本公子會親自將她送回來的。”
林東來嘴角直抽抽,心中暗自苦笑。張小公爺話說的漂亮,可誰要是信了他的話,那就成大傻子了。唐嫣卿可是你張小公爺的女人,就算此案真是唐嫣卿所為,憑你張小公爺背後的能量和能力,想將她洗乾淨,那還不是幾句話的事情?今日唐嫣卿出了關押房,那以後就不可能再回來了。
明知道張戎在扯謊,但林東來也說不出什麼,因為人家有陛下的腰牌啊。陛下下口諭讓張小公爺查案子的時候,就想到這一點了。陛下都沒多說什麼,下邊的人還操什麼心?死的是徐北川,着急的是錦衣衛,就算要操心,那也是陛下操心。
張小公爺這番話算是給羽林衛一個台階下,林東來也是聰明人,斷然不會做那種給臉不要臉的事情的。
“一切都聽小公爺的.....”林東來心中挺不是個滋味兒的,皇宮之內死了一名錦衣衛指揮僉事,但涉案人卻毫髮無損的被帶走了。這可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啊,人比人氣死人。
離開羽林衛指揮所,張戎沿着西宮小路,慢慢朝着那片竹林走去。柳薰兒黛眉緊鎖,雙手握着那根碧玉長簫,“徐北川什麼都沒說,屍體也沒太多線索,下手之人一劍斃命,這可怎麼查?”
將幾根竹子撥開,張戎沉着臉笑了笑,“不,徐北川並非什麼都沒說,他還是說了一些的。他將見面地點定在皇宮,已經在傳達某種信息了,當年唐家滅門慘案,跟宮裏有關係。”
張戎語氣篤定,並非亂猜測。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含義,徐北川為什麼非要在宮裏見面?徐北川定然是知道某些東西,而這些秘密就在宮中。否則的話,在宮外見面就可以了。而且,唐天嘯當初就職錦衣衛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就是負責拱衛皇宮的。唐天嘯卻在前途最為光明的時候,選擇了退出錦衣衛,這足夠說明很多問題了。唐天嘯和徐北川的死,讓張戎斷定背後的秘密一定跟皇宮有關。
相信皇帝朱灷也是這樣想的,否則,他怎麼可能這麼痛快的同意讓他張戎來查案子呢?這是要借他張戎查案的本事,儘快找出隱藏在幕後的真相呢。
皇宮無比複雜,裏邊的關係錯綜紛亂,哪怕是朱灷,也不是想怎麼做就能怎麼做的。他心中着急,想要知道徐北川為什麼會死,但他不會明說,因為朱灷比誰都清楚,要在皇宮之內殺死一名錦衣衛指揮僉事,需要有多大的能量。
朱灷清楚的事情,張戎同樣也清楚,諸位親王,內宮幾位嬪妃,都是重點懷疑對象,因為只有這些人才能有如此大的手筆。同樣,張戎也明白,他只負責調查真相,但是最後該如何處理涉案人,那就是朱灷的額事情了。
竹林依舊蔥鬱,陽光照耀下,它們隨風而動,竹濤陣陣,並未受到兇案的影響。站在那個小池塘旁邊,張戎仔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徐北川為什麼要將見面地點放在這裏?如果要找個偏僻無人的角落見面,皇宮內比這更偏僻的地方多了。
“唐姐姐,知道你跟徐北川在此見面的人多麼?”張戎剛剛問完,唐嫣卿便堅定地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呢?我連你都未說,其他人更不可能說的,徐北川想來也是如此,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不會將這種事亂說的......”
張戎若有所思,右手食指輕輕摩擦着下巴,眼中光芒閃爍,“是的,徐北川不會亂說,除非是至親之人,他既然想想到了會死,那肯定會給自己留下點什麼的......不好......徐北川的家人在何處?”
“徐北川的家人?”唐嫣卿和柳薰兒先是一驚,隨後便反應了過來。三人再沒有耽擱,匆匆忙忙的原路返回,一出皇宮,縱馬沿着外城朝通州而去。徐北川的家不在京城內,而是在城東溫榆河河邊,離着城門還有着二十里地路。
時間過得很快,當離開城門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三人快馬加鞭,身後跟着一隊彪悍的人馬。不到半個時辰,走完了二十里路,看着遠處漫天塵煙,張戎勒住馬,一顆心也沉到了谷底。
塵煙之下,是如血的火光,大火瀰漫,與天邊餘暉相映。那無邊無際的紅,不知道是烈火映紅了天空,還是夕陽餘暉包裹了大火。
還是來晚了么?面對的兇手果然不簡單啊,在宮裏殺死徐北川,接着便將徐家殺了個片甲不留。溫榆河畔,烈火紅如血,這裏住着的不光有徐北川一家,還有着好幾戶人家,可此時這幾戶人家全部被大火吞噬。
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想起了桃花源村發生的慘劇。那一次是黑神鳥,這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