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知己
羅成在學校被同學趙雄打傷后的第三天，又回來了。只是此時的羅成，成了一坨狗屎，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往日裏，和羅成還算有些來往的兩、三個同學，此時卻對羅成視而不見。
人世間，錦上添花之事司空見慣，但雪中送炭之事卻聞所未聞。兩世為人的羅成，對於世態炎涼早已見怪不怪，更何況，天武大陸可是真正的等級分明，羅成今生無法武力幻化，晉陞為童生，那就只能是凡人。凡人對於書生來說，就是兩個世界的存在，兩者之間存在着一道絕對無法跨越的天塹。
嘲諷，冷漠，同情，暗喜，各種目光在羅成的身上掃過，想要對羅成的內心窺探一二。可惜，讓眾人失望了，此時的羅成，既沒有沮喪，也沒有仇視，更沒有麻木，唯有平靜中帶着一絲愜意。這讓眾人覺得很不可思議，要知道趙雄這個富二代已經發話了，羅成要是敢再回學校，定要打折他的一條腿。
趙雄有實力說這個大話，這不僅是因為趙雄自己就是童生，而且趙雄還有一個秀才父親，無論是自身的實力，還是潛規則的背景，趙雄相對於羅成來說，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完全是天壤之別。
眾人不明白，羅成為什麼還要回到學校？難道他以為趙雄只是在說說而已嗎？
那就太天真了。
即使沒有趙雄這回事，以羅成的資質，現在再回到學校有什麼用？看看其他沒有晉陞童生可能的同學，早早地就離開了學校去尋找營生去了。對於像羅成這樣沒有晉陞童生可能的學生，此時再待在學校，只是在白白浪費時間而已，還不如早點另作打算，要知道，凡人之間也是競爭很激烈的。
羅成對於眼前的這種情況，早有心理準備，宛國的十年免費教育，就是一個篩選過程，大浪淘沙，真金始出。十年的時間，若是還不能武力幻化，晉陞童生，那此生就沒有踏上書生夢的任何可能。
這很殘酷，卻真實不虛。
羅成現在對於武力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武力來自於人體肉身力量和精神力量的結合，而童生的標準，就是肉身力量達到一百斤，精神力量也達到一百斤，如此兩者結合，絕對不是一加一等於二，而是遠遠大於二，所以，才有童生一人勝的說法。
現實中，一個童生，可以輕而易舉地就戰勝一個成年的普通人，這就是凡人與書生的界限。不能成為書生，你就算是再怎麼鍛煉，也無法正面對抗一個童生。
這個世界對於凡人來說，就是如此殘忍。
羅成很清楚自身的情況，作為一個窮門子弟，雖然這十年來，自己付出了比別人多三倍的努力，但結果卻完全不成比例。肉體力量，因為羅成自身資源的缺乏，不能進食高能量的食物，如今才堪堪達到八十斤，這已經是羅成能做到的極限了。而精神力量，雖然羅成沒有充足的資源，但僅靠着學校提供的免費資源，羅成的精神力量就達到了一百三十斤，遠遠地超出了童生的標準。可正因為如此，羅成的肉身力量和精神力量才不能達到平衡之態，無法武力幻化，晉陞童生。
越努力，離夢想越遠。
這種感覺，讓人絕望。相對於豪門子弟，不說賤如草芥的窮門子弟，就是勉強能跟上豪門子弟步伐的寒門子弟，付出的努力再多，也只能望其項背，成為豪門子弟的背景帝。
涅縣只是一個小縣城，這裏哪有什麼豪門子弟？最多不過是寒門子弟而已，可就是這麼一個小泥塘，卻依然是斗得你死我活。殊不知，大家都只是炮灰而已。
人性最邪惡的地方莫過於此，往往對你最殘忍的，不是那些遠離你的高高在上的異類，而是近在咫尺的與你最熟悉的同類。
羅成無視周圍這些同類，心中想的卻是要儘快跳出涅縣這個小泥塘，只有如此，才能獲得充足的資源，補上自己肉身力量的短板。現在的自己，雖然藉助於武道圖書店中網絡武力幻化出的神通，可以模擬出天武大陸武力幻化的能力，但這只是偽童生而已。
實力，只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實力。
張虹看着眼前的羅成，感覺是如此的陌生，以前的羅成，就是一頭蠻牛，充滿了奮發的韌勁，但現在的羅成，卻似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面上雖然流露出一絲溫暖，可實際上，卻冷入骨髓。
羅成倒是沒想到，自己都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有人不顧他人的目光，敢和自己來往，這真是珍貴至極的友誼。
在羅成前身的記憶中，張虹和他的交集並不多，可就是這位往日裏淡如水的同學，成為了此時唯一敢站出來的同學。這讓羅成有些感動，看來自己的前身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還有一位君子之交。
“羅成，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放棄。”
張虹在學校中的表現，並不十分出色，只能算是中上游，這也是之前羅成能和張虹有過幾次淡如水交集的原因。若張虹是真正的天才，那絕對不會和羅成有任何交集。
羅成抬頭看着張虹，這是一個相貌並不出眾的女孩，但卻有着一顆剔透的心，讓人不得不讚歎。
“張虹，你太天真了，天才和普通人之間的差距，怎會是一句‘絕不能放棄’就能彌補的？”
冷酷，冷到了極致，羅成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將這個血淋淋的真相給撕開了。
羅成變了，如果說以前的羅成是溫暖的，是在黑暗中奔向光明，那現在的羅成就是冰冷的，只在黑暗中仰望光明。
雖然渴求，卻不追求。
“那你回來幹什麼？找死嗎？”
張虹的目光中充滿了心痛和失落，一顆追求光明的心熄滅了，這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要知道，之前的羅成，是那麼的努力，那麼的奮發，那麼的不甘，即使身處黑暗，卻心懷光明，但現在的羅成，卻和黑暗融為了一體，不再追尋光明。
舊的羅成已經死了，新的羅成卻還活着，可這並不是一件讓人歡心的事。
“張虹，不管如何，我都要謝謝你，謝謝你在羅成的爛泥人生中，給予他的一絲春風。”
羅成的話讓張虹有些詫異，什麼叫羅成的爛泥人生？難道你不是羅成嗎？
羅成沒有理會張虹的疑惑，而是看向了窗外的趙雄，一字一句道。
“我羅成爬着回來，不是為了找死，而是為了要把丟在地上的臉給撿起來，因為這裏沒有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