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城哥，你當書記了？”郭波濤斜眼看着他，話里話外帶着點調侃的意思。

他也清楚，便是一個村的村支書那也不是說當就能當的，最起碼的選舉就得按流程來。

劉大城臉上笑容蕩漾，輕輕搖頭：“怎麼可能？哪裏會這麼快，我也就是個代管。”

他很認真的強調再三，繼續說：“咱鎮上的陳鎮長和我談了半個多小時，他說讓我先看着點，郭家莊可不能再起動蕩了，說真的，上一任村支書這事鬧的挺大的，我聽陳鎮長的意思，這裏邊牽扯到的人不少。”

“哎呦喂，城哥你真是不一樣了，二把手單獨面談了，這真是八九不離十了。”郭波濤也為他高興。

劉大城擺擺手：“自家人知道就行了，多大個事，也就是我當兵那會兒入了黨，要不還真沒我什麼機會。”

他心裏是美滋滋的，如喝了蜜一般：“濤子，你是不知道，家裏你嫂子她現在都不敢大聲說句話，嘖嘖。”

“是吧，那可得恭喜城哥終於翻身做主了。”郭波濤笑着調侃他：“嫂子沒再提你找她媽家借錢的那一茬了吧。”

“那是，她敢再提一句試試……”劉大城滿臉得意。

話沒說完，得意的表情戛然而止，隨着臉上浮現出一點尷尬：“那個…濤子”

郭波濤看他突然變這樣了，心裏便猜到肯定有事，不過也沒在意，遂說道：“城哥，有什麼事你就說唄，咱兄弟用不着這麼生分。”

老郭同志打心眼裏是感激大表哥的，不管是上一輩子，還是這一世，都是如此，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他說的那句‘咱兄弟用不着這麼生分’可真是情真意切的。

聽他這麼一說，劉大城好歹的鬆了一口氣：“濤子，這不是郭秋生他被拘了嗎，那些事他都認了，可是他說淘沙掙得那些錢都入了你們家的麵粉廠的股了……”

一邊說著，看一眼病床上躺着的小舅和眼前的表弟一眼，看着他們都沒什麼表情變化，接着繼續說：“舅，濤子，你們也別多想，我剛才的意思是說……”

說啥呀？

一聽表哥說的是這個事，郭波濤抿嘴一笑：“城哥，正巧前些日子我媽還和我說起來秋生叔他在家裏麵粉廠入的股，我媽說他是兩年半前入得，當時入了十萬零八百……”

“啊，才這麼點，可是郭秋生那雜碎他說不止這個數啊。”郭波濤話還沒說完，有個人突然驚疑的拔高了嗓門。

他是跟着大表哥劉大城過來的，郭波濤看着依稀有些面熟，但記不住他叫什麼。

劉大城更是尷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後才對錶弟說：“濤子，你別介意，燕生他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啥意思？

病房裏氣氛都變得怪怪的了，郭波濤也沒生氣，扭頭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父親一眼，父子倆眼神交流了一番，彷彿心裏知道了對方的想法。

他沒有立刻接表哥的話，先是瞟了一眼叫燕生的小青年，對錶哥客氣可不意味着對別人也這麼客氣，他沒直接張嘴懟他就算不錯了。

晾了足足五分鐘，這五分鐘裏，病房裏沉悶的越發厲害了，劉大城幾次張嘴想說個由頭，就是開不了口。

好在郭波濤不是刻意和大表哥過不去，就主動開口說：“城哥，我剛才卻是沒說錯，當初入股都是簽了合同的，你可以去我媽那裏看。”

把這個事給交代清楚了，大家都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可別因為這事搞的都有隔閡了。

劉大城忙不迭點頭：“濤子，你怎麼說怎麼是，哪用得着看什麼合同？我不相信別人，還能不相信你。”

燕生就站在劉大城身後，張嘴又想說話，但被旁邊的高偉強給制止了，高偉強對着他搖頭不語，示意他別廢話。

郭波濤彷彿沒看到這邊的小動作，笑了笑：“城哥，一碼事歸一碼事，這可不是什麼相不相信的問題，事落到了錢上，俗話說親兄弟還得明算賬，更何況這是我們家和一個犯罪分子之間的事。”

劉大城感激的看了表弟一眼，心裏暖呼呼的，而對於身後跟着來的燕生卻是有些生氣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再瞧瞧俺表弟說的多好，明白人一個。

病床上躺着的郭金泉支撐着坐了起來，一個多星期的精心治療，雖然還不是很利索，但比之前好了太多。

他朝着劉大城招招手，說：“大城，你秋生舅入股，入股的事，我和舅母還有兄弟都說好了，波濤，快給你哥說吧。”

不長的兩句話愣是停頓了七八次，不過也比之前好得多了。

“好，爸你快歇着，我這就說完。”郭波濤趕緊的扶郭金泉再躺下，才繼續說：“城哥，我和我爸我媽都商量好了，當初入股的時候是十萬零八百，這是兩年前的事了，雖說這兩年多麵粉廠是擴大了規模，增加了營收，可我們也把這兩年的入股分紅都給了他了，家裏賬本上都記得清清楚楚，他領分紅的時候也是簽了字的。”

這回再沒有人打斷了：“但話再說回來，他對村裡人無情無義，我們家卻不能這麼辦事，所以咱就按兩年算，我們給他在原來入股的基數上再翻一倍，要是行，等半個月，我們把這筆錢拿出來。”

這話讓劉大城聽完鬆了一口氣，他身後也有三個人跟着笑了，笑的特別滿足。

可老話說得好，慾壑難填，總是有人心裏的貪婪一再的膨脹。

燕生顯然就是這樣的人，他一看郭波濤這麼好說話，連爭吵都沒有就給翻了一倍，先自個兒算了一筆賬，這一把二十多萬均分下來，他家就能得到1000多了。

很顯然這裏邊郭波濤一加顧着劉大城這個表情的面子，他心裏盤算，要是慫恿劉大城再多要點的話……

想到這裏，他心裏就像長了毛一般：“大城哥，你看是不是再算算？”

算個逑？

劉大城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臉上，他人不傻，燕生竟然拿他當槍使，可真是夠能耐的啊。

郭波濤也是被倒了胃口，本來好好的心情被破壞了，之前一家人商量好的處理方案，他這會兒想直接給掀翻了，冷冷的瞥了燕生一眼：“要是你們覺得不行，咱也別說別的，分紅我們家是一分不少的給了他郭秋生，至於他把那些錢給花哪裏去了，這個我們是管不着的。頂了天我們再把他入股的本錢也一分不少的退給他，要說別的，今年我們家麵粉廠的買賣也是不好做，最近這仨月還虧了不少錢，咱要是仔細掰扯掰扯，賺了錢他有分紅，可賠了錢他郭秋生也一樣得認賠，光想着撈錢，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哼！”

真當他老郭同志幾十年的社會摔打是泥捏的嗎？

話說回來，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別說他一個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