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兩世的宿命姻緣？
“爸，我給你說個事，你可別生氣。”郭波濤抬屁股坐在了床沿上，往左半扭着身子說。
郭金泉費勁的點了點頭，嗓子裏像塞了板塊橡皮，說話聲音嘶啞無力，說的話也就足夠簡短：“你說。”
郭波濤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着鼻子尖，每次覺得歉疚的時候就會做出這麼個動作：“爸，剛才我爸郭秋生那廝給打了，嘿，我還把他給搞慘了，搞不好他得進去蹲個十幾年。”
說完認真看了眼父親，郭金泉就這麼靜靜的聽着，臉上依然在笑，絲毫不生氣，彷彿他兒子嘴裏說的搞掉的那個人和自己不是一個爺爺的，好像他們之間從沒有堂兄弟的關係……
“爸，說真的，我一點都不後悔，我就覺得吧……”郭波濤咬着嘴唇斟酌了半天：“你身體剛出點問題就跳出來上躥下跳，還想強搶咱家的財產，像他那樣的畜生，我真後悔剛才沒砸斷他的腿，讓他後半輩子爬着走。”
正說著，郭波濤突然感覺到自個兒右手被一個強有力的手給使勁攥住了，一看是爸的手，手勁很大，攥的他皮肉都有點疼了，但郭金泉臉上笑容卻更燦爛了。
父子倆這會兒卻有了足足的默契，郭波濤一掃沉悶，也跟着笑了：“爸，你也覺得他該揍對不對。”
郭金泉又是吃力的點了下頭，既而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把頭扭向了裏邊。
正如兒子說的，郭秋生畜生不如，他若身體安好，要是碰上郭秋生這麼瞎搞，他也會不顧情義大義滅親，可話說回來，總歸是一個祖宗的，郭金泉心裏還是有點沉重。
郭波濤想着父親今天心情也是大起大落，這對於他的病況而言是萬萬使不得的，遂說道：“爸，下邊也沒啥事了，你好好休息，再過兩天，去泉城省立給你看看，再不行咱就去京城大醫院治療，不就是個血管病，咱有錢，怕啥！”
一句話逗得郭金泉好像撲哧一下笑了，郭波濤這才真正是如釋重負，從卧室里退了出來，順便幫父親把門給關好。
母親還在下邊整理着客廳，東西不多，郭波濤倒是沒有下去幫忙，從三樓下來拐彎去了他自己的卧室。
打從進門起，郭波濤的心跳都慢了四倍，一遍遍的看，不厭其煩。
“我這算是重生了？穿越了？還是做了個貫穿幾十年滄桑的春秋大夢，現在只是夢醒了……”郭波濤用蚊蠅哼哼一般的聲音嘀咕着。
得有十多分鐘，只見他渾身一震抖篩子一般的顫抖，隨後平復下來，自嘲一笑：“我也真是鑽牛角尖了，甭管到底發生了什麼玄奇玄妙，最起碼我年輕了，又可以多活幾十年，爹媽也都在，多好！”
美美的想着，忽而臉色又暗淡下來，嘀咕：“就是，就是苦了老婆子了，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要是聽到我坐的飛機出了問題，她該多傷心，大丫頭和小崽子會照顧好她的吧……”
暗自思索着，腦筋轉的越來越快，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整個人像打了興奮劑一般高興起來：“我變年輕了，那老婆子她會不會也年輕了？哎呦喂，要是這輩子能趕在她初戀男友之前把她給追到手，嘖嘖、嘖嘖，兩世的宿命姻緣吶！”
“就是她也是暴脾氣的主，也不知道要是碰見了，她還認不認我？”
“嘶，要是不認可咋辦，他娘的，惹毛了我就直接拿繩子捆了當一回山大王，不考慮自己，也得考慮考慮咱那大丫頭和小崽子不是……”
……
且說周秀蓉打掃完客廳，順道把家裏的院子也掃了一遍，里裡外外都收拾妥當后，她抬腳上了樓梯。
到了二樓略一駐足，看了一眼兒子的卧室，沒聽到動靜，又上了三樓。
進入卧室，看着丈夫，自家男人曾經意氣風發的樣子徹底沒了，現如今也只能在床上躺着靜養，她理解他心裏的苦，尤其這段時間發生的糟心事，她知道他心裏更苦。
當初讓郭秋生入股，一來是考慮兩家人本是一大家，再加上郭秋生當了十幾年的村支書，本就在鎮上開的麵粉上，真有個什麼事，上上下下的關係總能用得上，可他娘的愣是沒想到到頭來竟是‘引狼入室’。
“金泉，事處理完了，我知道你也知道了，真是沒想到。”周秀蓉臉上表情明顯輕鬆了很多，她接著說：“我更沒想到，咱家濤子竟然變化那麼大，要不是二十多年養起來的，我都覺得像變了一個人，你是沒瞧到他剛才那個硬氣，一棍子把郭秋生那個熊玩意兒給擼到了地上。”
“金泉，有個事我剛才一直在想”周秀蓉坐到了床邊上，伸手握着丈夫的手：“咱家那個麵粉廠我是管不了的，也就看着它正常運轉，可是你也知道現在買賣不好做，縣裏的國營麵粉廠也搶咱的下家，麵粉賣的還便宜不少，咱不能舍那個本……我剛才就一直尋思着咬咬牙再撐一年，到時候咱家濤子他畢業了，咱把這廠子都轉給他，你覺得怎麼樣？”
周秀蓉是真的認真想過這些事的，一個是丈夫這一生病倒下后，她忙前忙后是真的覺得心力憔悴，心有餘力不足，壓根就趕不上趟。
第二個兒子一直是她的驕傲，哪怕以前性子軟的時候，那也是她的驕傲，別的不說，兒子爭氣，頭幾年可是村裡唯一考上泉城大學的正牌大學生，就算這兩年，村裡不還是一個考上泉城大學的也沒有，她覺得論頭腦，兒子沒的說。
“我尋思咱兒子他是大學生，腦袋瓜子想事一準是轉得快，怎麼也比我強。”周秀蓉很嚴肅的點出了基於這個想法的重點。
往前數二十年，他們家就是種地的，往前數十年，他們兩口子從公公手裏接過了糧食加工磨坊，往前再數七年，是她丈夫郭金泉一步步硬咬牙挺着脊樑把家裏僅僅是滿足郭家莊糧食深加工的家庭式磨坊給擴大成了麵粉廠，後來的六七年，也是他一步步把麵粉廠一再擴大，經營有方，她在這其中起了什麼作用？
談客戶、找下家是郭金泉的事，她幹不了，也玩不轉那群人；和鎮上七七八八的部門官僚溝通，她也不擅長……
要是兒子還是原來那個樣，她心裏真有那麼一刻覺得累得慌，想把麵粉廠給轉手落點錢算了。
可現在兒子變了，她心裏又有了其他的盼頭。
郭金泉悄默聲的轉過頭來，又張嘴發出嘶啞的聲音：“行，你看着辦。”
“你也同意啦。”周秀蓉高興的笑了：“我就尋思着這家當早晚是給他，那就按剛才說的辦。”
“嗯，你也問問他。”郭金泉點頭，眼神示意著兒子卧室的方向，非常吃力的繼續說：“要是願意…就給他，要是不…願意，就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