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勇者和巨龍和宅男
簡青很想拉個人來問問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但遺憾的是,身邊一個活物都沒有。
抬首仰望天際,漆黑的雷雲有如凝實的固體,一道道狂暴的白色雷蛇在雲層之中翻騰涌動,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似要撕裂虛空。
“啪嗒!”
一顆小石子被他不小心踢飛,滾落山崖,無聲無息。
極目眺望,地面上的森林猶如模型一般大小,簡青現在所處竟是山巒之巔。
目之所及,所有事物都被皚皚白雪染成純潔的顏色。
尚未來得及細想,一道從未聽過的奇特巨響猛然間透徹天際,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顫抖。
不對,顫抖的不是世界,好像是他的雙腿。
簡青倚靠在雪地上一塊凸起的山岩之後,眼中滿是驚恐。
大腦一片混亂,好像有無數小黃鳥在他周圍嘰嘰喳喳亂飛亂叫。
“轟!”
熱浪從天而來,一道寬達十丈的幽藍火柱擦着他的肩膀席捲而過,下一秒,腳踝處傳來溫暖濕潤的液體觸感,那是邊緣融化的雪水。
側過視線,簡青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他倚靠的山岩有一半彷彿蒸發般消失殆盡,僅剩下他所倚靠的部分。
心臟在瘋狂地跳動。
火柱肆掠之處,留下一道寬約十丈,長約三十丈,白氣蒸騰的溝壑。
白氣之下,原本厚達一米的積雪消散無蹤,裸露出來的土地都被捲起大半,只留下類似熔漿的流狀物,散發著刺眼的紅光。
要是再往左移十公分,那我就葬身此地了……
“嘶——”
簡青倒吸一口氣,劫後餘生,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那道仿若九霄傳來的巨響再次震耳發聵,仔細分辨,那其實就是某種生物的聲音。
是什麼生物能夠發出這種讓靈魂都能夠產生共鳴的聲音?
答案是龍。
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至今仍殘存着手柄的觸感。
猶記十分鐘前,簡青還在自己那溫馨的狗窩裏,興高采烈地拆封剛入手的兩盒光碟——老滾五(上古捲軸5:天際)和污師三(巫師3:狂獵),結果剛拿起手柄啟動PS4的電源時,一股能夠刺痛到骨髓深處的寒風讓他瞬間陷入當機狀態。
他的32寸索尼液晶顯示器,高價購置的懶人座椅,精心準備的小零食全部在一轉眼就消散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
天空之上,散發著帝王氣息的龐然大物!
覆蓋著蔚藍色的鱗片的軀幹綻出深邃的藍光,漆黑如墨的雙翼仿若遮天蔽日,兩對倒生的長角有着精緻的螺旋紋,咆哮時張開的血盆大口令人汗毛倒豎。
站在它龐大的陰影中,簡青滿臉驚愕,這生物的形象和他認知中的龍無形中重疊在一起。
為什麼我的面前會有龍?!
他的臉色瞬間蒼白,在駭人的威壓下,頓時渾身無力,一動不動。
幸好那條龍並沒有察覺到他,它的注意力全在另外一個方向。
順着那個方向望去,簡青看到了一道銀色人影。
他有一頭銀色的短髮,垂至雙肩,臉若刀削,雙瞳如蛇綻放銀芒,氣質冰冷,身上的甲胄也是聖潔的銀色。
他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但卻有股超然的氣息擴散而出,和藍色巨龍的帝王氣息相抵相消。
就如戰神臨世。
藍龍咆哮,雷蛇肆虐。
銀色的身影不為所動,他緩緩從腰間拔出金色的長劍,瞬間一圈金色的漣漪以他為中心震蕩開來。
轟!!
一道長達百丈的金光衝天而起。
吼……
藍龍俯衝而下,龍口怒張,毀滅性的龍息噴涌而出。
“轟!!!”
簡青在狂風中緊緊擒住山岩,衣物獵獵作響,思緒凌亂。
一個詞彙在他腦海中乍現——穿越。
世上真的有穿越一事?簡青再不願相信,事實也擺在他的面前。
他不是在做夢。
“轟!”
地面一陣顫動,簡青探出頭,藍色巨龍從天而降,砸落在雪地之上,它仰天張開龍口,又是一道幽藍火柱噴射而出。
然後,無數的藍色火球自天空中隕落,整個山巔在不斷顫抖,就像無數流星砸落到地面時引發的震動。
那景象,好似末日降臨。
簡青抱頭癱軟在雪地上,好在火球並沒有砸到他所在的邊緣地帶。
戰鬥還在繼續。
他心如死灰,再沒有探頭觀望,在這場毀天滅地的戰鬥中,他就是螻蟻般的存在,隨時都會喪命。
可笑的是,在這山巔上,他連跑都沒得跑,只能乖乖等死。
呵呵,老天在和我開玩笑嗎?
腳底下地動山搖,耳廓旁雷鳴貫耳,簡青心已死,閉上雙眼,靠着冰冷的山岩,聽天由命。
**********
“刺啦啦!”
彷如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接踵而來。
時間悄然流逝,這場大戰不知持續了多久,突然一道痛苦的龍吟聲刺激到簡青的聽覺神經。
發生什麼事了?
陡然清醒的簡青探出身。
他看到藍色巨龍轟然倒地。
戰鬥結束了。
他居然,還活着……
還來不及感受存活下來的欣喜時,簡青卻發現那道傷痕纍纍,銀甲破碎的身影,轉首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視線在空中交匯,簡青從那冰冷的蛇瞳中感受不到任何敵意。
既已暴露,再躲下去也無用,簡青正欲現身。
“吼!”
然而,就在簡青從巨岩,準確的來說,是巨岩僅剩的一小部分岩塊背後站起身的時候,癱倒在地的藍龍忽然又迴光返照似地爬起來,舉起尖銳的龍爪,猛地轟向那道身影。
我靠,詐屍了??
簡青眼睜睜地看着藍色巨龍做出臨死反撲。
“砰!”
結結實實的一個龍爪,把那人狠狠地拍飛出去,如同離開槍口的子彈,以簡青眼睛跟不上的速度,撞擊到另外一塊山岩之上。
“轟!”
藍色巨龍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再次癱倒。
而嵌入山岩的那道身影,在慣性消失之後,也摔落到皚皚白雪之中。
山岩上人型印記清晰可見,呈龜裂狀,由此可見,這一爪的威力有多強。
怔了半晌,簡青才抬起腳步朝着那道身影而去。
踩在積雪裏感覺太不好受了。
路過藍龍屍體時,簡青下意識地觀望了一眼,龍血的血腥味並沒有那麼濃烈,相反的,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腥味。
不過比起這陌生的物種,簡青更擔心屠龍者的狀況,他想問屠龍者,為何會用那樣溫暖的眼神看向自己?
“英雄,你還好嗎?”
簡青終於跋涉到屠龍者所在的雪坑了。
他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鮮紅的血液從鎧甲縫隙流出,下一秒就凝固成血塊,再加上他還不斷地吐血,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了。
從面容推算,他應該是三十歲左右,正值壯年。
“你還能說話嗎?”簡青俯下身問。
“小鬼,你……還活着啊……”屠龍者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簡青的臉龐時,嘴角突然浮現欣慰的笑容,“我贏了。”
“你先別說話。”簡青拍了拍他的臉頰,試圖讓他保持清醒,“你身上有沒有帶什麼續命金丹??”
“呵呵,你在說什麼傻話。”屠龍者微笑着抬起右手,“我唯一比較遺憾的是,不能幫你回去了。”
“什麼?你能幫我回去?”簡青惶然道,“你知道怎麼讓我回去嗎?快點把方法告訴我!”
“咳咳……我現在已經辦不到了,我只能將這個送給你了。”屠龍勇士伸出食指,輕輕點在簡青的眉心處,一股沁涼的感覺陡然擴散。
但除此之外,簡青好像沒感受到別的變化了。
在做完這動作后,屠龍者的手突然滑落,如同失去了支撐。
“喂,你把話說完好嗎?醒一醒啊!”
簡青抓着屠龍者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起來,但他的眼睛已經再也睜不開了。
“呼呼呼!”
山頂的暴風雪似乎之前是因為這場史前大戰而衰弱,現今戰鬥結束,沒人有能力再度影響天氣狀況,所以寒風越刮越大,飄飛的雪花似要蒙蔽所有的視線。
絕望的簡青眼神獃滯地看着人屍,而後又回頭望了眼龍屍。
風雪中落寞的背影,要多可憐有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