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三章 引蛇出洞
四民大會剛剛推選出的新一屆常設委員會,以最快速度完成了大明律關於謀反罪的補充……
話說這部法律越來越完善了。
現在四民大會的代表們,最大的樂趣就是研究這部法律,不厭其煩地對其進行完善,然後護國公用他的強力來確保這部法律的執行,無論朝廷還是地方官員,所有判決都必須依照法律。徇私枉法的情況越來越少,官員隨心所欲的判決成為歷史,甚至就連律師都已經出現,老百姓對不公平判決的上訴越來越多,地方官員,按察司,大理寺三級審判體系已經真正規範化。對地方官員判決不服的可以向按察司上訴,還不服的可以向大理寺上訴,大理寺判決為終審,甚至地方法庭已經開始試點,可以說如今的大明真正有了法制國家的樣子。
既然是法制國家,那當然一切依照法律來辦。
廣德士紳指使家奴殺害土改隊員的行為,迅速被四民大會明確定義為謀反,不僅僅是這種行為,任何以武力對抗軍隊的行為,統統都被定義為了謀反。警察抓捕時候抵抗算是拒捕的刑事犯罪,但面對軍隊還敢武力抵抗,那這不是謀反是什麼,至於有組織地襲擊國家公職人員,這就更完全符合謀反標準了。
總之他們的謀反罪明確,剩下就是按律審判了。
好在他們還有希望。
畢竟負責審判的都是文官,對他們有着天然的好感,這麼短時間楊慶還無法完成司法系統的改革,這工作不是隨便拉個人就能幹的。
無論地方官員還是各地按察司乃至於大理寺,都依然是舊文官佔據着絕對優勢,從上次對蔡啟僔等人的審判可以看出,法官還是會竭盡所能地挽救這些人。然後在審判中為他們找各種理由,以此減輕其刑罰,尤其是株連九族這種事情基本不可能,上次沒有一個株連九族,但無論如何抄家是必須的。
這些文官們也都有數。
他們知道楊慶想要的是什麼,袒護也是有限度的,至少不能冒着觸及楊慶底線,然後被楊慶找茬報復的危險。
但這只是開始。
這阻擋不了士紳的反抗。
實際上這時候不僅僅是廣德這一處地方,整個南直隸南部這片山區甚至太湖周圍的水網區,都或多或少地發生類似的匪情,包括江北的水網地區也有,還有巢湖周圍,可以說南直隸除了皇莊占絕對優勢的地方,其他無不冒出匪患……
很顯然那些士紳們已經真得橫下一條心了。
他們要戰鬥。
而楊慶的應對也很簡單,就是調動北方的軍隊南下鎮壓,繼之前三個軍投入剿匪后,原李自成部剩下一個騎兵軍和一個步兵軍,也迅速從河北南調。另外以北直隸皇莊區為骨幹的一個步兵軍也南下,整整六個軍全部壓到南直隸,所有清丈隊全都由重兵保護,對於敢襲擊的土匪窮追到底就是鑽進山林也照樣剿滅。而那些與之有關的士紳,只要發現一律以謀反罪抄家,就像楊慶所說的,株連九族有點狠了,但株連三族還是可以,總之抄家是必須的。與此同時重金獎勵告密行為,那些揭發士紳謀反的統統重獎,就是有誣告的也無罪,而錦衣衛更是緹騎四齣,不斷製造抄家的恐怖新聞……
“這算得了什麼?信不信哪天我讓四民大會把大誥恢復了?”
楊慶說道。
他還沒把批鬥放出來,這就已經夠溫柔了,北方士紳可是被這一套搞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南方士紳畢竟沒有投降過建奴,所以用上這個還是太狠了。主要是沒必要,現在局勢完全控制在他手中,六個軍十幾萬精銳,再加上已經徵集起來的十幾萬民兵,這樣的重壓下,那些士紳的任何反抗都無異於螳臂當車。
他們能糾集多少土匪?
無非就那些家奴,最多再有幾個逃犯,他們家族中極少數青壯,讓他們直接上陣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們還沒這膽量。
這樣以軍隊保護清丈隊,順利完成各地清丈,剩下就是強制性國有化土地了。
士紳認命算他們聰明。
從他這裏領第一批現銀,再加上分不同年限兌現的土地券,北方墾荒的墾荒證,然後徹底放棄他們對土地的控制權。或者把墾荒證賣給別人靠着之前積累的財富,轉入工商業做資本家,或者拿着這些墾荒證,帶着家奴去北方做種植園主,總之他們還會有好日子過的。實際上他們並不會真正損失什麼,無論做資本家還是做種植園主,他們的未來都可以說是一片光明,北方有的是可開墾土地,哪怕遼東也能變沃野。桂王去年種土豆的收穫就非常可觀,遼東的氣候目前來講的確是冷了點,但再冷也冷不過俄國,俄國人都能靠土豆支撐寒冷環境的糧食供又何況是東北。
總之楊慶不會坑他們的。
但如果執迷不悟,就是非要和他鬥爭到底,那他也就只好抄家了。
“你就作吧!”
女皇陛下說道。
此時女皇陛下的龍舟,正從前方河面緩緩駛來,不過這已經不是帆船了,推動這艘龍舟的是兩個巨大的明輪,在蒸汽機的驅動下,就彷彿兩個水車般轉動……
而且不只一艘。
實際上來的是一支船隊,整整二十艘明輪蒸汽船,拖着瀰漫天空的黑煙逆流而來。
這也是楊慶的蒸汽船第一次公開亮相,此前它們都在一個封閉起來的船場裏建造,不過這些蒸汽船的體型都不大,而且還是平底的。實際上它們的設計目標只是在運河使用,確保能夠一直航行到天津,這也是它們最有價值的用途。雖然這時候大明的海運已經很發達,完全能夠保證北都留守司的物資供應,但運河的作用可不僅僅是運輸軍需。它帶動的還有整個沿線的經濟繁榮,運河兩岸一座座城市的繁榮,都依賴這條水道,無數人口在依靠它為生,一條條支流水道同樣讓繁榮向兩旁縱深擴展。在鐵路短期內還不可能貫通的情況下,想要保證北方的經濟不至於和南方差距太大,就必須確保這條運河的暢通,這一點是海運無法替代的。
它的運輸任務不會因為都城回到南方而減少,實際上它的運輸能力在未來二十年內依舊無可取代,如果北方種植園經濟真正展開,這條運河也將成為南方一座座工廠的血脈。
但帆船肯定不行了。
未來的運河航運是屬於蒸汽船的。
當然,現在它們的任務只是作為女皇陛下的龍舟,這支船隊將載着女皇陛下,她哥哥朱庶人,福王,以及剛剛從雲南調回的唐王一同北上,前往北都迎接太后梓宮。為此楊慶已經提前在沿線一個個補給城市囤積了足夠的煤炭,甚至就連檢修工人都已經北上待命。
他也同樣將陪伴女皇北上。
至於南都……
有諸位大臣呢!
還有四民大會呢!
如果有人想在這時候造反,那麼就不要錯過機會!
“我這是做試驗,如果這樣還沒有人敢造反,那咱們的江山才算是穩固,我就是想看看,那些心懷鬼胎的傢伙,突然沒有了我在頭頂壓着能做出什麼事情,這時候他們對我的忍耐可是已經到了極限!”
楊慶說道。
反正前面就他倆人,小聲說話也不用怕被人聽見。
“要是真有人敢造反呢?”
女皇說道。
“你要知道,我對太祖一下子清洗幾萬人的壯舉一直頗為嚮往,但可惜始終沒得到機會。”
楊慶說道。
如果真有人敢趁機造反,那麼就正好可以搞一下清洗,現在大明的確沒有真正值得重視的外部敵人了,哪怕歐洲殖民者也不值一提,在大明的科技經濟軍事全面碾壓的情況下誰也翻不了身。把目前歐洲各國所有的陸軍加起來,也不敵大明陸軍,拋去裝備上的差距,光預備役的動員能力就能報歐洲的雇傭軍完爆,而把歐洲各國所有能開到東方的戰艦加起來,同樣也打不過大明海軍……
雖然大明海軍還不算太強。
但距離優勢讓歐洲各國哪怕聯合起來,在東方也只能仰望,畢竟他們的艦隊開到這裏也廢了。
以後就更只能仰望了。
這樣未來最主要的敵人,就只能是內部那些了,他最近這段時間的倒行逆施,早就已經引起內部太多的不滿了,這些人雖然保持中立,但實際上正在壓抑怒火。楊慶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過去的朋友,已經在對他忍無可忍,所以需要做的就是一個個把他們引出來,然後再一個個清理掉,就像很多被描述為暴君的人所做的那樣。
最多他不殺那麼多人。
朱元璋是沒辦法,他但凡心慈手軟一點,那些老兄弟們也不是不會對他下手的,落水也是可以的,明初的歷史隱秘之處太多,他殺的那些功臣有多少清白的,這個真很難說,但楊慶不需要害怕。
他又殺不死。
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他可以適當的手軟一下,不用非得殺人,把那些該清理的人流放就行。
流放澳大利亞。
就在楊慶暢想着在自己離開後有人造反,然後快快樂樂開始清洗,把那些牛鬼蛇神統統流放澳大利亞的時候,第一艘明輪蒸汽船靠岸。他趕緊攙扶着女皇陛下登船,後面還跟着他兒子,而且大明太子殿下還是自己搖搖晃晃步行的,他也將一同前往北都迎接他外婆。登上這艘自己一家三口專用的龍舟,楊慶和女皇陛下轉身看着岸邊歡送的人群,就像很多登上飛機啟程的領導人一樣,揮手向著他們告別……
“我們就這樣被他當猴耍了!”
岸上的堵胤錫嘆息着。
轟轟烈烈的大明鐵路運動,到現在已經寂然無聲,目前大明已經建成的鐵路就南都外面的,另外還有幾處礦山修了幾條短途的,剩下唯一在建的真正鐵路就洛陽到潼關的。修建的速度倒是還不慢,已經開始在洛陽鋪軌了,預計年底就能鋪到新安,但據說只能修到硤石驛,因為接下來要花五到十年時間在崤山底下鑿隧道。而且這只是最樂觀的估計,實際上到底花多麼長時間才能鑿通這條近四里長的隧道誰也不知道,畢竟這樣的工程前無古人。
所以這條鐵路也遙遙無期。
另外還有幾條在勘探設計,但也只是停留在圖紙上。
總之在最初那片華麗麗的泡沫破滅后,大明宏偉的鐵路計劃,就只剩下了一堆不值錢的股票,現在南都罵人最狠的話就是詛咒全家都買了鐵路股票。
無數人的財富就這樣消失了。
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跳河懸樑啊!
然後這個罪魁禍首,又把他真正的好東西拿出來,在這裏公然嘲笑那些肥羊們的智商了,看看這些在長江上逆流而上的蒸汽船,這才是真正最實際的東西。當不需要風帆,不需要縴夫,不需要人力划槳,就能在江河上日夜不停逆流而上的時候,哪還需要以傾國之力修鐵路啊!尤其是在江南這種水網,修一條鐵路的錢得造多少這樣的蒸汽船,就像計劃中的京滬杭鐵路,完全可以用一艘艘蒸汽船替代。
“可這又能怪誰呢?說到底我們落伍了,我們在對科學的了解上和他差距太大,朝堂上政斗我們的確可以不落下風,可在科學上我們就只能被他當猴耍了。說到底還是我們自己沒本事,我們自己知道的太少,就像他說的,他這就是在收智商稅,他知道的比我們多,他就可以隨意地玩弄我們。歸根結底原因只有一個,我們的學識和他差得太多,我們的聖賢書已經不夠用了,這個時代已經不是聖賢書能夠應對的了,我們想要不會再一次被他用學識的優勢玩弄於股掌,那就必須得做出改變。
至於這個?”
顧絳從懷裏掏出一本論語。
“該扔了!”
說完他把這本論語扔進了面前的滔滔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