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算在找路的時候,他也沒浪費時間,一邊同小尼姑說話,「小師傅,感業寺是大廟嗎?能收容我們夫婦嗎?」
「收容?」小尼姑看着他們。
「你也看到了,我們夫婦千里迢迢來到大唐,卻對大唐的律法不熟悉,又舉目無親,如今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想在大唐落戶,又該如何辦理戶籍呢?」
語畢,只見小尼姑還在發獃,顯然還在震驚之中沒回過神來。
沒用牛和馬來拉,真的可以動,只是輕輕的扭動一下,竟然就動了,而且一點也不顛簸,就在這山路上走動了。
「小師傅,顛簸了吧,小地方出來的,自然沒有天朝的地大物博,請你忍耐一下。你說,我們夫婦該怎麽在大唐落戶呢?」
唐依有點佩服段斷了,這樣也能自說自話下去,一口一個我們是小地方的人,這是粗陋的小東西,把小尼姑捧到高處下不來,讓她沒法再多問關於小地方的問題。小尼姑暈了沒有唐依不知道,但唐依知道自己快暈了,她都快相信自己是從一個小地方來的,長到這麽大都沒出來過。沒想到第一次出來,竟順利到了大唐,那個夢裏的天朝大國,他們就想在這裏安老終生並一睹天朝風物。
按唐依的思維來看,段斷這些話全是漏洞,可是仔細想想,這些話左右逢源,不論怎麽解釋、想怎麽轉都轉得過去,還可以隨時往裏添加實質的東西。
在小尼姑不斷的指路下,明明說一左轉就能到的地方,他們走了半個小時才遠遠的看到一處宏偉的寺廟建築。段斷雖然開得慢,但怎麽也比小尼姑走得快,古代人真是了不起,就這樣靠雙腳走這麽久的時間,唐依覺得自己會死。
回頭看看來時路,唐依開始懷疑自己,她真的能在這裏生存下來嗎?
「小師傅,剛剛這個山頭也是貴寺的?」段斷把車停在門口,瞟了一眼油表,還好,油箱裏還有三分之二的油,他們還能利用幾天。可一旦沒油了,這車也就廢了,所以他得在幾天之內把所有事搞定。
「是啊,我們是皇家寺院,附近幾個山頭都是感業寺的。」看到寺廟,小尼姑一下子變得冷漠下來,表情之中帶着深深的厭惡。
「夫人,聽到沒?我們的運氣真好,你看,我們竟然到皇家的寺廟了。」段斷又回頭對唐依笑道。
唐依這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對他笑笑。
小尼姑也回頭看了唐依一眼,覺得唐依虛弱得很,「看來夫人病得不輕,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是啊,如果不是這樣,我們也不會出來,就是想來天朝找位名醫看看。」段斷順桿往上爬,馬上就為他們找到了一個到天朝的理由,於是他們的故事又多加了一點。
夫人有病,於是他們從小地方出來,到天朝看病,順便安家落戶,感受大國氣息。
【第二章初次見面】
皇家寺院總有皇家寺院的威儀所在,段斷先幫小尼姑把柴送進後院,才轉回頭來接唐依。
唐依現在是傷患,正坐在車裏等着他來扶。
「好消息、壞消息先聽哪個?」段斷一邊拉開前面的座椅,一邊吃力的想將唐依攙扶出來,順便報怨一聲,「你都有錢買金龜車了,不會買一輛大一點的、四門的,瞧,這樣有多麻煩。」
「我錯了。」唐依習慣了人家說什麽她都認,但聽不聽在她自己。她問道:「剛剛那個是武則天?」
「腦子不錯,一下子就猜到了。現在是永徽一年,皇帝是李治,剛剛看武媚娘那副表情,我猜李治大概還沒來找她。你叫什麽,過會我們要去見主持,總不能連你叫什麽我都不知道吧?」
唐依有些跟不上他跳躍性的思維,直接問道:「那好消息是什麽?」剛剛不是說,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嗎?武媚娘這個算是壞消息,碰到這麽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主,不是壞消息,那什麽算是?所以她趕緊問好消息是什麽。
「這就是好消息了,好處現在沒功夫說。壞消息是,這位現在正倒霉呢,人緣奇差,一路上我跟着受了不少白眼,所以我們待會見住持師太就要小心了,你想,要是住持不喜歡她,那我們弄身分的事就更麻煩了。」段斷此刻正絞盡腦汁的想辦法。
可惜容不得他們多想了,一個小比丘尼跑了出來,招呼他們進去。
段斷看着唐依,唐依輕嘆了一口氣,大唐……別說大唐了,離得最近的清史她都不熟,會認識武媚娘,還是因為電視劇。不過她早忘光了啊……早知會穿越來大唐,她那時就該認真看的。
「夫人,你的閨名?」段斷快咬牙切齒了。
「唐依,大唐的唐,依依不捨的依。」
「嗯,我叫段斷,『抽刀斷水,水更流的斷』。」段斷迅速且小聲地介紹完自己,便扶着唐依跟着小尼姑進去了。
住持是位四十歲左右的清瘦女子,看上去雖不至於慈眉善目,但絕非尖酸刻薄之類。
不用段斷提醒,一踏進住持所在的禪房,唐依跟着段斷對着老尼鞠躬。
住持見狀,怔了一下,隨即笑了笑,輕念了一聲阿彌陀佛,伸手請他們坐下。
說是坐,也就是她對面的兩個蒲團罷了。唐依看了看自己一身合身的晚禮服,卻也只能硬着頭皮跪坐下來,動作還不敢太大。
早知道自己就該穿那件圓擺的長裙,不過,要是早知道會穿越的話,她打死不出門。
誰樂意穿越啊,自己又不是對生活不滿意,想從頭來過的主,而且就算要從頭來過,也該回到小時候,怎麽直接到大唐了?人生啊……
正當唐依陷在無限哀怨之中,段斷突然擰了她的手臂一下,嚇得她差點跳起來,卻聽到住持的聲音——
「段夫人?」
這是叫她?唐依眨了眨眼,一想到如今的情況,只得默認這個身分。
「抱歉,師太,小……婦人身體虛弱,六神無主,失禮了。」唐依努力想着應該自稱什麽,卻怎麽也想不到,只好推說身體不好。不過她說六神無主也是實話,此時的她真的六神無主啊。
聞言,住持笑了一笑,「貧尼倒是學過幾天醫術,夫人可敢一試?」語氣像是試探。
「當然,小婦人求之不得!」唐依一笑,坦然的伸出手去。
她回頭看了看段斷,發現他反而不太有信心的樣子,不過看到她坦然的伸手,卻也沒說什麽,伸手捧起茶喝了一大口,然後直接噴了出來。
住持本來正要搭脈,差點被段斷噴了一臉茶水,她帶着怒氣的看向段斷。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不是……」段斷忙掏出紙巾去擦,然後慌忙的賠罪,「師太,抱歉,愚生不知貴寺待客之茶如此隆重,還加了一些調料,讓我受寵若驚。」
段斷真的驚到,這可不是一般的茶,至於是什麽茶,他也不知道。只是他痛苦的是,茶里放了生薑、鹽,還有一堆他說不出來的玩意,喝到嘴裏成了雜菜湯味,他不噴出來才奇怪。
「山野之民,失禮了。」唐依連忙弓身,對着住持道歉。
住持看兩人態度謙和,也就算了,回頭看着唐依。「聽明空說,你們來自海外?想來很多東西沒見過、沒聽過,貧尼省得。不過兩位只是為求醫而來嗎?」
唐依連忙伸出右手,放到脈枕之上,一邊說道:「小婦人至幼體寒,得蒙一位大唐高僧的診治,他言及小婦人的身體並不大礙,只是若不細心調理,只怕會綿延病榻,到老苦不堪言,夫君憐妾,便想着趁年輕回歸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