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三章入境隨俗】

秋社這天，段斷老實的穿着武媚娘和雷總管口中所說必須要穿的祭祀服，可是臨出門前，巴着門框就是不肯出去。

「媳婦兒，你就這樣讓我出門？」他眼裏都快泛起淚光了。

「唉，入境隨俗吧。」唐依也沒法子啊，看段斷穿成這樣，像跳大神似的，她也覺得痛苦，當然順便還叮囑段斷一句，「你注意保持身材，爭取這身衣裳可以讓我們多穿幾年，反正一年只祭祀兩次，這衣裳做起來麻煩得很……」

「唐依！」段斷憤怒了，站直了身子，狠吼了一句。

「我錯了。」唐依老實給他理理衣裳，基本上，這個衣裳理不理都一樣，但唐依要的是那個態度，「明年我給你做件綢子的。」

「還不如這身呢。」段斷挺直了身子，英勇就義地拿着架子出去了。

祭祀這事兒跟女人沒關係，但唐依還是送他出來，武媚娘和雷總管也特意出來，一個是來看看段斷準備得怎麽樣了，一個是來送段斷出去，正好囑咐一下注意事項。

大家看到段斷這樣，都「噗」的一聲笑了。

武媚娘搖頭，「好好的衣裳，怎麽穿在你身上就這麽怪呢？」

「是不是我沒做對衣裳？」唐依連忙站出來承擔責任，上下打量了段斷一下。

這幾個月來，武媚娘似乎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唐依成為標準大唐媳婦，除了教她如何管理庄務、家務之外，也會拉着她一起做做女紅。

不是非要她十項全能，但基本的一定要會，這身祭祀服算是唐依第一件成品，當然大多都是大丫做的，她就是最後做做樣子的縫合罷了，至於針腳什麽的是不能強求的，她只能說，縫衣裳跟縫人的皮膚還真是不一樣。

「人長得怪，穿什麽都怪。雷總管，快出去吧，別誤了吉時。」武媚娘當然不會說唐依有錯，當然唐依也沒做錯，唐依做衣裳時，她都盯着呢，怎麽也不會讓她出錯的。

段斷很無奈，但在女皇強大的氣場之下，只能老實的出去了。

唐依還是不放心，「師姊，真的沒事嗎？我也覺得有點怪呢。」

「看來你們真不適合穿我們大唐的衣裳，你以為你穿這身好看？」武媚娘都不捨得說唐依了。

這些日子以來，唐依忙着張羅給她做衣裳，而她也不是那不懂事的，順便給唐依挑了樣子，一起做了幾身。雖說按品階來說，唐依還是得穿布衣，但大唐民風較開化，段斷他們的身分算是小地主，弄幾身粗綢褂子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唐依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在現代屬於平均身高，但到了大唐，她就找到自信心了。武媚娘在大唐人中就已經算高的，但比唐依還是略矮了半個頭。

而氣質上也是，唐依在軍隊大院裏長大，又吃了多年的洋麵包，就算外婆怎麽後天的培養，但有些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也就是武媚娘見多識廣，她見過唐依穿現代的晚禮服，現在再看看她穿大唐的襦裙，怎麽看都覺得不太順眼。

聞言，唐依只能呵呵的傻笑着，挽着武媚娘的手臂一起出去，雖然祭拜她們不能去，但遠觀還是可以的，他們的房子就在莊院的高處，正好能俯瞰莊園。

遠遠看去，只見段斷在雷總管和一眾庄民的簇擁之下，在田間地頭叩拜四方，而一邊的祭案之上擺着三牲禮祭，看上去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唐依知道農事是靠天吃飯的，所以自古以農為治國之本的朝廷，為了要把受命於天這個理念廣泛的傳播出來，對祭祀自然看得重之又重。

例如武媚娘，她可是從立夏就開始着手要他們準備了，還解釋「秋社」是全民的祭祀，包括皇家也不能馬虎，從立夏之日就要挑選一白一紅、兩頭粗壯的公牛，好好單獨養起，到了這天來宰殺。

段斷當時聽到嚇了一跳，殺牛？牛很貴的，再說了，他上哪去找一紅一白的兩頭公牛？可真是虧大了！

結果當然被武媚娘瞪了回去，擺明了告訴他，這是皇家的規矩，跟他們平民沒關係，才讓段斷那個小氣鬼鬆了一口氣，又說像他這樣的小莊子殺豬、宰羊，再弄一個全雞就齊了。

聽完了，段斷很是高興，大唐的豬比羊便宜多了，此時期的豬肉還不是主要肉食，平民人家也很少吃豬肉的，羊就貴了一點，但莊子裏有，雞就更不用說了，於是他連忙就讚揚起來，「祭祀心誠則靈，因地制宜，果然有文化。」

武媚娘連瞪都不瞪了，她已經放棄解釋，祭祀跟文化有什麽關係？皇家宰牛是代表誠意，你民間宰牛就是犯法。

牛是重要的生產勞力，就算是你們家的也不能私自宰殺，就連府衙里都是有登記的，除非是有病，或者真的受了重傷，那也得先去府衙報備，但這些跟段斷說了也白說，於是趁着平日有空就教給唐依了。

唐依倒是好脾氣，武媚娘教的她都記住，再偷偷的解釋給段斷聽，她是好學生，武媚娘說的就是真理，她不管明不明白都會執行，結果段斷聽了才舒了一口氣。

「原來殺牛犯法自古有之。我就說嘛，在現代，殺牛也是重罪，大唐連拖拉機都沒有，竟然還敢殺牛？」

「我們那也不許殺牛？」唐依真不知道現代也這樣。

「是不許殺耕牛，我下鄉見過，耕牛的屁股上都烙了記號，丟了、傷了都是有據可查的。」段斷這時就有些像是學農業的了，多少他是真見過的。

「那我們吃的牛肉是哪來的？」她記得牛羊肉雖然比豬肉貴一點，但還是要多少有多少。

「國內也有專業養殖場，只是飼養過程還是不太專業。」段斷很懷念雪花牛肉，還有肋眼牛排，唉！現在就算是允許他殺，但其實肉質也是差很多的。

而唐依只是聽一聽，她還想吃白米飯、喝綠茶呢，連這個都辦不到，還談什麽牛排？還雪花牛肉呢，作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說是祭祀，但也就是那麽回事，完了事，段斷很豪爽的把肉分給各家，自己趕回來換衣裳。天氣太熱了，雖說立秋已過，可是在大太陽之下穿着厚厚的祭服，任誰也受不了。

況且他不僅是莊園的莊主，也是感業寺的總管，這邊祭完了，還得趕到佃農村裡替靜慧主持那邊的祭祀，那怎麽說也是廟產，無論如何也要去，當然也是因為他不是主人，所以只要人到就行了。

段斷要回感業寺的佃農村，唐依和武媚娘自然也是一起了。

對武媚娘來說，關了幾個月了，出去透個氣也好，於是她換了裝束，打算回去拍拍靜慧的馬屁，要知道李治對這位「養母」兼師傅是很敬重的。唐依是沒娘家可回，段斷也忙，不如在靜慧那裏混點飯吃也是好的。

於是雇上輛車，帶上各自的丫頭、禮品，高高興興的去感業寺了。

段斷也沒送她們上山，送到山門，便就去村裡幫忙了。

一進靜慧的禪房，靜慧任着武媚娘和唐依一起對她行了大禮，給了賞才讓她們起來。秋社這對大唐來說也是節日之一，唐依這天回來磕頭，雖然沒明說，卻也表明她當自己這兒是娘家的，靜慧自然心裏高興，但面上還是一絲不露。

「這是莊子裏今年收的新米，雖然不太白，但還是將就的給你做了點米糕，你嚐嚐看？」

唐依也好幾天沒來了，秋社是大事，再說秋收、交糧，正是她最忙的時候，段斷心顧幾頭，莊子裏的事自然得她來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