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離開
阿偉這個人不僅命大,生命力也很頑強。自他蘇醒之後,身體狀況一日比一日好。起初我給他熬的葯湯里加了很多安神的葯,他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沒幾天就被他發現了貓膩,並以此理由拖着病體搶了我所有的活,打獵、劈柴、煮飯、燒水、洒掃、清洗……一樣都不讓我干。
這不是要讓我成廢人嗎?我反駁他。
“我怕自己早晚睡死在炕上!”他刀子一樣的目光扎在我身上,裏面滿滿的痛心疾首搞得我好像犯了大罪一樣的。內心生生的生出一股愧疚來,好長時間不敢抬頭看他。
後來,我一琢磨不對呀,我這是怕他腦袋壞了發瘋,是為他好呀,便想和他再理論一番。哪知一對上他波光粼粼的雙目,我頓時語塞。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說,“乖,晚上煮山雞菌子湯你吃。”
“好!”我咽了一口口水,早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他不僅什麼都不讓我做,不管我去哪裏都要跟着,就連我去後面山澗洗澡都要跟着。
我對此表示強烈不滿並提出嚴正抗議。
他隨即反問我道,“我日日與你同吃、同睡可有逾矩之處?”
“沒有。”我搖搖頭。確實沒有,都是我拱到他懷裏。
“投懷送抱尚且無動於衷,還會偷看你洗澡不成?”他斜睨着我,問的我啞口無言。
“你怎麼…?”我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我日日醒的比他早,還以為他根本不知道我習慣拱到他懷裏睡覺。
“罷了,罷了,去就去吧!就我這身板,脫了衣服和你一起洗估計你也硬不起來。”我破罐子破摔似的說。
他好像被嗆道似的咳了兩聲,紅着耳根拿手在我頭頂敲了一下,“沒正形!”
我摸摸腦袋癟癟嘴,覺得自己有點冤了。我說的是大實話呀,就我現在這乾癟的身材,放男人堆里根本挑不出來。
“這山林里猛獸如此多,水裏還有巨蟒。萬一遇上,你打的了嗎?若有我在旁,你不是洗的更安穩些?”
我被他話里的畫面驚的一哆嗦,竟然開始認同他的話。
欸,還有件事我挺納悶,我穿的是大官兒的舊衣改的衣裳,一直是男人打扮,十里八村的人都把我當男人看,阿偉也沒問過我性別,他是怎麼知道我是女人的?
就我這平板身材就算他下手摸也摸不出有前凸后翹的地方呀,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日裏我吃飽了沒事幹就找棵歪脖子樹爬上去,倚在樹杈上做思想鬥爭,畢竟男女之防還是要顧及一下。
只有這一個屋子能住人,我要是另打地鋪就得再編一床非常厚的草墊子,而且還得弄兩床皮草褥子,一床鋪着,一床蓋着。難受就難受在這裏,我攢的那些皮毛是要去賣錢留作以後生存的,決不能現在就霍霍了。
真是個難題……我想了很長時間都沒想出合適的解決方法。林間微風習習,氣候涼爽舒適,不大會兒我就在樹杈上睡著了。
我做了個夢,有人穿火紅的禮服騎着白馬像一團火燒雲一樣向我奔了過來,太遠了看不清模樣。我很好奇,很想看看他的樣子,他就這樣離我越來越進……越來越近……
就在他馬上就要奔到我面前的時候,一聲不合時宜的呼喊把我拉回了現實。畫面迅速的消失,我惱極了忘了自己睡在樹上,一下子就跌了下來。我無計可施,只能在心裏安慰自己這次選的樹不高,摔到地上應該不怎麼疼。
我認命的閉着眼,想像的四腳着地卻沒有到來,有人穩穩的接住了我。
我睜開一隻眼,在細碎的陽光里看見了阿偉,他表情嚴肅,“以後不許在樹上睡覺。”
還不是因為你打擾了我的好夢,我內心一陣埋怨,面上卻敷衍的回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把我放到地上說,“走吧,吃飯了。”
“又吃飯啦?我還飽着呢!”我摸摸自己的肚子那裏還圓滾滾的。自從開始被阿偉投喂,我肉眼可見的發福了。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好現象,我可不想再胖成個球。
他又說,“你看看你瘦的跟柴火棍兒似的,不多吃點,哪天刮大風就把你吹跑了。”
“到時候我就死死拽着你!”我沖他狡黠的一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所以你多吃點才是正經。”
“走吧!”他一臉沒辦法的無奈,反過來拉住我的手腕帶着我往回走。
我回想了這些日子的相處,覺得阿偉的人品是很好的。為了報答和償還我的救命之恩,他一直在努力照顧我。
雖然那麼說了,但我不能用救命之恩捆他一輩子,我們兩個出了這大山之後應該就會分道揚鑣,各過各的生活,所以我打消了打地鋪的打算。
畢竟從現在看阿偉的人品值得信任,關鍵是我以後生活需要錢,我身邊任何能拿來換錢的資源都不能白白浪費掉。
月中的時候,天空中的月亮變得又大又圓,比以往任何一天都大都圓。天還沒黑,阿偉就烤好野兔肉。我們倆個吃完之後,他說要帶着我一起去林間散步消食。
我略一尋思,天黑了林子裏什麼毒蛇猛獸都有,他竟然要在這個時間段帶我去林子裏真真的不知道打的什麼鬼主意,所以我果斷拒絕了。
可是他不死心,生拉硬拽的把我拉扯了出去,帶着我爬上了林子裏最高最大的樹。
坐在樹冠之上,涼風席來,我極目遠眺,才明白他的用意。遠在天邊綻放而又消逝的,那是最繁華的人間煙火。
一月後的某一個尋常的清晨,我依舊在阿偉的懷裏醒來,我忽然有些眷戀的往他懷裏又拱了拱。我想我們可能不日就要離開了,這大山裏的夜晚越來越難熬了。
阿偉察覺到我的異動,將皮草褥子向上拉了拉,低聲問道,“你冷嗎?”
“嗯。”我點了點頭,心酸的想要流淚,我太眷戀這個溫暖而又安全的懷抱了。
他將我摟的更緊了些,問道,“你是不是有了打算了?”
“嗯。”我點點頭,“我要去鄴城。”
“鄴城?”他疑惑的問道,“為什麼要去鄴城?”
我說,“我忘記了一些東西,想去那裏找一找。”
他的身體好似抖動了一下,可依舊沉穩的說,“好,這幾日我把獨輪車修一修,修好了我們就上路。”
我覺得他有些異樣,怕鄴城有對他不利的東西便問他,“你的仇人在那裏嗎?你害怕去那裏嗎?”
我怕他說謊,便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沒有,不要瞎操心。”他被我盯的耳根微紅,轉身麻利的起床了。
我依舊不能安心,因為我們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問過對方的過往。而且從他的反應里我能夠斷定,鄴城對他來說是個很兇險的地方,也許他就是從那裏逃過來的。
萍水相逢,我不能讓他為我冒那麼大的險。
做好決定就是一瞬間的事兒。日裏我吃飽了就睡,到傍晚我幫阿偉煮葯的時候偷偷在裏面加了很多安神的葯。
我像往常一樣,吃完飯在院子裏溜達着消食,表現的絲毫破綻沒有。阿偉喝過葯湯沒多久人就不清醒了,他很疑惑的問我,“你是不是又在葯湯裏面加了東西了?”
我往炕上一躺,死鴨子嘴硬,“沒有,困了就趕緊睡。”
阿偉搖了搖越來越不清醒的腦袋,躺下沒多久就睡死了。
然後我睜眼下炕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一個背簍也裝不了多少。我攢了半年的靈芝和野山參被阿偉吃掉了三分之一,皮毛挑了四五塊上好的,一簍子就滿了。又綁在身上三四塊皮子,再多的東西我便拿不了了。看着自己攢了那麼久卻帶不走的東西,一陣肝兒疼。
腰間纏上帶飛爪的繩子,掛上水葫蘆,背上弓箭,最後又拿了半截吃剩的山雞,一切就算準備就緒了。
我去鍋底掏了一塊木炭出來在屋裏的地面上給阿偉留了訣別信,不算標點符號,只有五個字,“我走了,勿念。”
我尋思着,我走了便少了拖累,他看到之後必定會自行離去。
作為告別我默默走到炕前輕輕親吻了一下阿偉的額頭,心裏無比遺憾就這樣錯過了一個美男子。
外面銀月如鉤,我戀戀不捨的看着門縫裏漸漸消失的阿偉,然後踏上了漫漫征途。
野獸嘶吼之聲不時傳過來,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又不得不硬着頭皮往前走。
對付野獸這一方面我還有些經驗,大不了就爬樹,所以我心裏還是有些底的。
蒼天保佑,到了天亮時分,路上除了碰到一些小動物外,並未有大型野獸騷擾到我。
我找了個大樹底喝了點水,吃了點肉小憩了一會兒。睡醒后,天已經大亮了。
我想了一下,這會兒阿偉應該已經蘇醒,看到我給他留言之後離開了吧。我又想,他的傷勢沒有完全康復,也許還會再呆一段時間吧。
然後我又在想,如果我在鄴城找不到記憶,又混不下去是不是還能回去,他是不是還會在那個小屋裏等我。
最後,我嘲笑自己想的太多,本來就是萍水相逢的人。
我的心裏忽然壓抑不住的難過,卻自以為是這段時間過於依賴他的緣故。
這只是個小插曲,不影響我繼續向東北方向走。楊大叔曾經和我說過,鄴城就在那個方向,我一直無比堅信只要我往那個方向走就一定會到達。
晌午過後天上忽然湧起了黑雲。沒有太陽,我辨不了方向,只能慣性的往前走。天將黑時,我抹了抹額頭的汗感覺情況不太妙,我一直在翻山越嶺,連條官道都沒找到。
現在基本可以斷定,我迷路了。
我曾聽楊大叔說過,翠霞山所屬龐大的鳳凰山系,群山疊嶂。如果誤入,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我有些絕望,天黑了仍在山裏亂竄。這三竄兩竄的就竄出事兒來了,我竟然竄到了土匪窩裏。
烏漆墨黑的山林里突然竄出四五個人拿着明晃晃的尖刀對着我的時候,我一下就跌倒在地上大喊,“好漢,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