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追殺
空氣悶熱而又潮濕,耳邊依稀能傳來大嬸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眼前蒙上了一層水汽。大叔比我耳力好,我想他一定也聽見了,可他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的,將馬鞭抽的更凶了。
曾經他和大嬸嬉笑怒罵的場面在我眼前,最終虛化成了如今這個心腸冷硬如鐵的中年男人。
“大叔,你今日所為若到他日,難道不會後悔嗎?”我疑惑的問他。
他避重就輕的回了句,“等到那日再說吧!”
從以前種種來看,大叔都不應該是如此絕情的人呀?我當下沒有再說話,將前後的事捋了捋便覺着裏面蹊蹺太大。
鬧成這樣肯定不是回朝做大將軍,想來是要去做很危險的事,所以才要把家人前塵都拋卻,甚至他有可能是被脅迫的。
想到這裏,那雙被火光映紅的眸子忽然出現在腦海,幻化成一男一女兩道人影嘻嘻哈哈的在看滿天的煙花,那女子轉過頭笑的嬌美。
“琳琅!成治!”好有什麼東西碎了,我腦中一陣刺痛,尖叫出聲,從馬上跌落了下來。
大叔閃電般的從馬背上躍了下來,拽着我的手腕一把把我撈了起來,我才沒有跌倒地上摔斷骨頭。
劫後餘生我嚇壞了,虛汗濕透了衣襟,摸到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這才察覺大叔竟帶着我跑到了山裡。
“你剛才喊什麼?”大叔問我,黑夜裏看不清他是什麼神情。
是了,是了!那青年的名字叫成治,我原就是認識他的。
“大叔,我想起來了那青年叫成治,還有個女孩子和他一起的叫琳琅。”我心裏有一絲驚喜,因為我終於想起了一點事。
大叔卻憂心忡忡的反問我道,“難道你沒有發現他的名字有什麼不對勁嗎?”
一時間我又陷入了沉默。成治……成治……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片刻之後,大叔長舒一口氣說道,“西王的小兒子就叫東方成治,他的妻子叫葉琳琅!”
我如遭五雷轟頂,不敢置信的問他道,“那青年真的是他嗎?”
大叔點點頭,“是他!”
“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認識他?”我要是能認識這樣的皇親貴胄怎麼竟能淪落到這小山溝里,連我自己都覺得玄幻了。
反倒是有另一件事豁然開朗了。也怪不得大叔要這樣堅決的離家,他是去謀反呀!他走乾淨了,如果將來事兒不成,家人還有活路。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這一去大叔估計就沒打着能活下來的主意。
此時,大叔又長舒了一口氣,“都不重要了,阿余你趕緊逃吧!如果你們原本就相識,他卻故作不識,這裏一定有問題。逃晚了,你小命休矣!”
大叔說的很對!我和他原本有深仇大恨也說不定,不然他為何說不識的我,還非要殺我。
想透了這些,驀然之間有一股悲涼從我心底生出:我這半年就在這幾座山之間活動了,其他地方我都不認識呀!天下之大,我又該逃到哪裏去呢?
“拿着!”大叔說話間從懷裏摸出一個巴掌大的小袋子扔到了我身前。
我慌亂的接住,摸出裏面似乎是些碎銀子。他提前為我準備了這些,我有些感動,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你總跟着我在山裏打獵,這附近山裏的情況也摸的差不多了。記住不要以卵擊石,能躲就躲。”大叔彎下腰,又從綁腿上取下了一把匕首塞到我手裏,“實在避不過去,就把我教你的密招用上,記住兵不厭詐。”
“嗯!”我拿衣袖在臉上胡亂的抹了一把。
然後大叔又催促我道,“馬跑了我只能送你到這裏了。估計人就要到了,我不能和他們動手,你趕緊跑!”
我知道他說的人就是要來殺我的,時間緊迫,我能多跑一步,生還的希望就多一分,此時不是矯情的時候。
“兩次相救之恩,他日必報。”我跪到他面前,重重的給他磕了一個頭,沒有選擇山路,悶頭鑽進了山裡。這季節草木茂盛,有的是地方可以躲。
就在我鑽進山裡沒多久大叔把我的腳印抹乾凈之後也趁着夜色離開了。再有片刻,山路上火光衝天,馬蹄聲由遠而近,到了我和大叔分開的地方卻沒有停下,向前疾馳而去。
藉著半隱半現的月光,我在山裏竄了大半夜,實在累的不行了。最後找到了一處被雨水沖刷山土塌方形成的空洞躲了進去,外面有密密麻麻的樹根和野草擋着,倒是不容易讓人發現。我很累,在這個陰暗而潮濕的洞裏抱着腿睡著了,直到有些斑駁的陽光撒進來才醒過來。
身上有些酸痛還能忍受,肚子裏面空空如也讓我手腳發軟,我很餓也很渴!摸着大叔給我的銀袋子不禁苦笑起來,心想這要是給我點乾糧和水多好。
此時正端坐在河洛城寶華大酒樓中飲茶的大叔忽然打了個噴嚏,之後面色驟變,“壞了!沒給那死丫頭帶乾糧和水。”
可片刻之後他又釋然了,“罷了,罷了,就看她造化如何了。”
這時的我正冒着生命危險在山裏覓食,然而這個季節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大部分野果都沒有成熟,而且果子還很小,我只能去找一些蘑菇和野菜充饑。長時間吃這些東西,我怕自己最後營養不良逃的力氣都沒有。
想到每座山裡都有給獵戶歇腳的小屋,裏面往往都存着食物以備不時之需,我便打定主意去那裏碰碰運氣。
我看好了地形之後就開始小心翼翼的往東南方向前進。雖然不知道山裡還有沒有那些人,但還是小心為上。我沒走山路,就按照平日裏打獵的路線在山裏鑽,約莫快天黑的時候終於摸到了小屋的外圍。
藉著草木的掩護,我看到屋外有三兩個人在圍着篝火烤肉,那味道很香……
我咽了口唾沫,準備悄悄的離開,因為那些人的聲音陌生,他們不是這山裏的獵戶。
就在我轉身的一剎那,我突然發覺有團黑影擋在我前面。生死一瞬間,我身上冷汗驟出,右手不動聲色的放到了腰間的匕首上。
我抬頭去看那黑衣人,那人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容陰沉,“逮到你了,小老鼠!”
我打了個冷顫,卻沒有耽誤手頭的動作,出手如電,將匕首扎在了他腿部的大動脈上。頃刻間又匕首拔出,帶出來的鮮血撒到了我的頭臉上。
“啊…”等他反應過來要去抓我,畢竟是傷了一條腿,還慢了半拍,被我順勢一個翻滾就脫離了身邊,他只抓到一團空氣,我卻不敢戀戰撒腿就跑。
他是輕敵了,不然以我的微末道行絕對不會得手。
“你……你該死!”他的怒吼聲震撼山林,可他沒空追我,他得先忙着止血,不然光流血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的三名同伴很快就聞聲找到了他,他手指前方發狠的沖他們咆哮道,“去殺了他,殺了他,把他碎屍萬段!”
“是誰傷了你?”一同伴擰眉疑惑的問道。
“是那個小矮子,你們去幫我殺了他!”受傷的黑衣人雙目圓瞪,身上浮現嗜血的狠厲。
“他?”
誰都沒想的那個矮瘦青年居然傷了自己的同伴還能跑掉,情況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人人都開始謹小慎微起來。
很快他們就分好工了,留下一個人照顧傷者,另外兩個人則去追殺我。
“出手可謂穩、准、狠,此人不可小覷,你我二人還是不要分開行動,一起互為照應。”
那二人邊往前行邊商量着,循着蹤跡小心的追了過去……
如今我的處境可謂是十分的不妙:一方面有人在追殺我,另一方面到飯點了一些毒蛇猛獸要出來覓食了。尤其是狼,它們的鼻子太靈,會循着血腥味找到我。最可怕的是它們從來不單獨行動,一旦被它們盯上,非把我撕碎了吃了不行。我必須在它們發現我之前,找到水把身上的鮮血洗乾淨。
天漸漸黑透了,夜晚的山林似乎成了另外一個世界。銀月如鉤,我憑着感覺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跑。地上泥濘不堪,讓我苦不堪言。
寥寥幾聲山狼的嚎叫聲從遠處傳了過來,嚇得我心驚膽戰。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撐不到找到水源了,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想到辦法去掉身上的血腥味,身後不遠處又好像傳來了腳步聲……
一時間我慌不擇路,被一根手臂粗的樹枝絆住了腳,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地上的泥就糊了我個滿身滿臉。
藉著淡淡的月光我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泥,又看到糊滿黑泥的手頓時計上心頭。
我扯掉綁發的麻布條,開始用泥洗頭、洗臉,並把全身都抹遍。如此,我的身上除了爛樹葉子和土腥味之外,完全聞不見血腥味了。我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了,然而危機並沒有完全解除,我還是得繼續逃命,可我太累,根本逃不動了。
舉目四望,只見月光幽幽的灑在草木上,還有一隻夜貓子在嗚嗚的哭。我循聲找去,最後確定它是躲在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上。它的身體完全被大樹掩蓋住,只能聽見聲音,任誰也不能找出它的藏身之處。
“要是我也是個夜貓子就好了,鑽進樹葉里別人就看不見了。”我有些羨慕它。
又盯着那棵樹看了會兒,我忽然找到了希望:那棵樹有兩人粗,枝幹粗大,葉子茂密,我爬上去說不定真的能被遮住。
小命要緊,我解下腰帶立馬跑到大樹陰面。用腰帶攬着樹榦,一點一點的往樹上挪,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第一個大樹杈上,緊接着又上到了第二個。
這個高度已經離地七八米了,枝葉也足夠遮住我的身形,想來也比較安全了。我騎坐在樹杈上,用腰帶把自己綁在樹榦上,怕自己一會兒睡著了掉下去。
夜貓子早就撲拉拉飛走了去,我仔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各種鳴蟲的叫聲交織在一起,老鼠一隻只的在地上竄過,我打了個哈欠抱着樹昏昏欲睡起來。
也不知過去多久,迷迷糊糊間我似乎看見下面有兩個人走過。我當時正迷糊着呢,下意識里發覺沒有被發現就沉沉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