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周蘭月告官,溫家雖然心裏恨極,只覺得是養了條反噬的毒蛇,但也只能暗中打點彌補一二。

說實話,鍾由才家有妻室這事,溫夫人還真的是不知道,她也算是放下身段了,哄着周蘭月,道是他們的確不知那鍾姓舉子原來有妻室,這事都是她糊塗,好心做了壞事,她只當鍾家是閩地大族,周蘭月嫁給他也不算委屈,又見他態度誠懇,這才同意了求親,請周蘭月諒解她這個舅母,還是歸家來,以後舅母必當幫她再尋個好婆家。

如此,也是否認有那個當初長輩戲言的婚約,再說此事溫家也算是苦主,無端端的反被污了清白名聲。

坊間更隱隱傳出,溫家好心收留養育孤女,結果這孤女看錶哥考上進士,定要賴上表哥的傳言。

周蘭月畢竟是無依無靠的孤女,溫家是她最後的親人了,就算心中不甘難受,聽了溫夫人之言也有所軟化。

如此,就在官府準備以鍾由才騙婚,溫家無辜來結案時,事情卻又出現反轉。

鍾由才一反之前的沉默不語,一口咬定溫家早知他已有妻室,但為了擺脫幼時訂親的周蘭月好攀附權貴,就收了自已的銀子,將周蘭月賣給自己為妾,那所謂的媒人、拜堂成親都是說好了為了溫家面子上好看而已。

至於周蘭月,他只見過幾次,見她長得尚可,性格又溫婉,以為她也是知情且默認的,這才應了此事。

而媒人和左鄰右舍什麽的證明他求的是妻,那些不過是口頭之說,並無聘書,在閩地以及很多其他地方,娶二房為了好看也是會請媒人的,這些事溫家都是心知肚明。

又道他們鍾家在閩地也是大家族,要納妾有得是美貌女子願意,犯不着去騙婚一個才貌不過中等偏上的小戶之女。

京城眾看官又是一片譁然。

溫夫人急得差點一夜白頭,忙趕着去尋那暗中給她出謀劃策的工部尚書家次媳田二夫人。

說好的這案子上面已打點好,如何會出現這種反轉,還傳了出來?

可田二夫人這次一改之前的熱情,溫夫人幾次求見都不肯見,後來大概是怕扯上自己家,毀了女兒本來就已經不好的名聲,這才勉強見了。

田夫人只勸道:「怕是你們家惹上了什麽不能惹的人,我們老太爺已經親自下令,不許我們再插手此事,我看夫人你還是好好哄了那周蘭月,只把事情推到那姓鐘的身上去便是。哼,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你們還是讓令郎納了那周蘭月為妾為好,屆時還不是什麽事情都由你們說了算。

「出了這事,這京城令郎是肯定不能待了,我看還是讓我們家老爺幫忙,給令郎謀個遠一點的外放,這事過了幾年也就沒人記得了。」

溫夫人聽到「惹上了什麽不能惹的人」,心中恐駭,但後面聽田二夫人所勸,也稍微找到了主心骨,縱使心有不甘,但仍是定了定心,回家照着田二夫人的話去辦了。

奈何周蘭月自聽了鍾舉人的說詞,原本已經有些軟化的心又開始對溫家恨極,且知道以舅母的性子,自己若是再回到溫家,必是死路一條,便只咬定說事已至此,她知道溫家嫌棄她孤女身分,她便如了他們的願只當那個婚約不再,此案了結後她便會去女子善堂做教習。

原來周蘭月告官之時便向女子善堂求助,得到女子善堂的幫助,並且還通過了善堂教習的入門考試。

最終這案子判處下來,溫家和周蘭月的婚約無效,溫家賠周蘭月一定的銀錢,以後兩不相干,溫家不得干涉周蘭月所有事情,又革了鍾由才的舉人功名,十年之內不得再參加科舉,結了此案。

說到底溫習元和周蘭月的婚約沒有文書,是作不得準的,周蘭月是孤女,按常理來說,她舅家溫家養着她,也是有權主導她的婚事,所以溫家就算是真賣了她為妾,最多受些旁人的唾沫,但也判不了溫家之罪,且除了鍾由才的一面之詞,並沒有證據證明溫家是想賣了周蘭月給他為妾,反有證人證明,他們是打算認真將她嫁給鍾由才為妻的。

這案子這樣結,已經算是偏向了周蘭月。

而溫家看似沒受到什麽嚴重的懲處,但到底溫習元的名聲毀了不少,尤為讀書人家所不齒,這個污點卻是洗不掉了。

溫夫人看著兒子沉默陰鬱的模樣,再無半點過往的意氣風發和清傲風雅,原先滿腔想責怪他的話就卡在了喉嚨口,再說不出來。

在她看來,惹出今日之禍八成都是因為兒子不肯應了那田家的婚事,非要去尋那白家,還說什麽一直鍾情的都是白家那個禍害、妖女,這才把本無多少人知道的婚約之事給攪了出來,直至搞到現在的風風雨雨。

想到田二夫人說什麽「惹了不該惹的人」,除了他們不識相沒有應了田家的婚事,還能惹到什麽其他有權勢的人?

白家現在也不過就是白二老爺一個五品官,她不覺得白家有什麽是田家需要忌諱的,將原本差不多都擺平的官司又攪出風浪來。

溫夫人覺得,說不定這也是田家的逼婚之計,她觀那田二夫人的意思,還是會為兒子前程籌謀的,分明就還有心把女兒嫁過來。

她知道兒子的想法,不就是嫌棄那田小姐長得不夠好嗎?可是娶媳娶德,又不是納妾!

溫夫人心中恨極,想到白靜姝生得那副狐媚樣,定是那妖女勾了兒子的心,才讓他做出這般有失分寸、自毀前途的事。

聽說那妖女到了京中,竟也未能住進白府,原因是她的命相和白家老夫人相衝相剋。果然是個妖孽、喪門星,連她自己家都不能容她!

她緩緩吐了口氣,對著兒子道:「阿元,白家女乃禍門之星,她那副長相就非興家之相,此番禍端皆由她起,以後你莫要再想她了。若是喜歡那有顏色的,將來等你前途穩了,再納個把侍妾服侍也就是了。

「現在且還是收收心吧,我看田二夫人的意思,仍有嫁女之意,你還是多往田家走動,待外放下來了,便和田家定了婚事。」頓了頓,又道:「雖然田家小姐相貌一般,卻是個端莊的,娶妻當娶賢,你讀了這許多年的書,應該知道這番道理——」

「母親,您當真不知道那鍾由才家中已有妻室?」溫習元打斷母親的話,突然問道。

溫夫人臉色一變,道:「阿元,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雖不喜你表妹,不喜她家裏受災就硬是無中生有妄想嫁給你,但她畢竟是你表妹,我豈會坑害她為妾?她若為妾,我的面子、你的面子又能好看?只恨那鍾舉人油嘴滑舌,母親受其矇騙而已,誰知道堂堂一個舉子竟然行此齷齪行徑!」

溫習元定定看着母親好一會兒,終於暗嘆了口氣,閉了閉眼,有些疲憊道:「我知道了,母親。這段時日您也受累了,先歇着吧,此事兒子自有分寸。」

或許他曾經以為「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或許他曾經以為自己高中二甲進士,白二老爺必會更加高看自己,再將愛女許嫁,或許,曾經的他就是個清高端方的讀書人,以為能讀書會讀書便能得到他想要的……

可是現實給了他狠狠一重擊。

哪怕他高中二甲進士,名次前列,他仍是別人股掌之物,想捏圓就捏圓,想捏扁就捏扁,想逼他娶誰他就必須娶誰。

幾日前他還是風光無限的二甲進士,許多人眼中的乘龍快婿,門前車水馬龍,桌上請帖無數,人人恭喜,人人逢迎,幾日後,他已是過街老鼠,人人指指點點,同科那些「好友」個個避他如毒物,不出意外,他還要靠着田家的「恩惠」才能離京,去個偏遠未開化的山區做個小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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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有才又有財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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