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章[09.17]
陳耀祖覺得不妥,正要反駁,陳嬌娘卻已經喜孜孜道:「如此甚好,我這人就是愛清靜!」
王氏一聽,就知道玉芝這是治她爹爹,當即笑着道:「我也覺得這樣安排挺好」
阿寶一直乖巧地坐在玉芝身邊,聞言也道:「西廂房我住了南暗間,爹爹就住北暗間吧!」
陳耀祖明知自己被王氏、玉芝和阿寶聯合擠兌,可是陳嬌娘畢竟是他開口留下的,因此無話可說,只得起身去安置陳嬌娘。
陳家鬧得雞飛狗跳的時候,許靈已經帶着寒星和寒月趕到了甘州。
他先親自往節度使府上遞了拜帖,然後才帶了寒星寒月回了他在甘州的宅子歇下。
晚間許靈正在洗澡,屏風外便傳來寒星的聲音:「啟稟大人,大帥府的張管家派人來請你過去!」
許靈答應了一聲,很快就從屏風後面出來了。
寒星見許靈披散着濕漉漉的長發,身上只穿着雪白中衣,忙和寒月一起拿了衣服腰帶上前服侍。
約莫過了一盞茶工夫,打扮齊整的許靈留下寒月看家,戴上眼紗騎着馬,帶着寒星出了門。
大帥府正門前燈籠高掛,明如白晝,進進出出的官員挨挨擠擠來往不絕,熱鬧得很。
這大帥府許靈來過不少次了,因此熟門熟路,直接經過大帥府正門,打馬往西去了。
到了西南角一處小宅子門前,許靈下了馬,看着寒星上前敲門。
片刻后,大門開了,一個小廝立在門內看了過來,正是侍候大帥的小廝飛雪。
許靈見狀,忙取下眼紗,含笑上前。
飛雪也不多說,讓寒星牽着兩匹馬進來,自有小廝上前導引,他則引着許靈進了正房堂屋。
正房堂屋是一個穿堂,穿過穿堂,這才進入了有一個林木森森的院落。
飛雪引着許靈往前走,口中道:「大帥在內書房裏,張管家讓小的引許大人入見!」
許靈道了聲謝,從袖袋裏掏出一卷銀票,塞給了飛雪。
飛雪忙低聲道:「許大人,這銀票小的不能收!」
怕許靈誤會,他忙又補充了一句:「大帥規矩很大,給我們的賞賜很豐厚,只是不許貪!」
許靈見飛雪甚是堅決,便沒再堅持,笑吟吟收回了那捲銀票,口中道:「大帥真是治家嚴明!」
他隨着飛雪進入一個燈光幽暗的松柏夾道,一路穿行良久,終於進入了一個桂香濃郁的院落。
這個院子房屋軒昂,院子闊朗,花木扶疏,頗有幾分景緻。
院子裏種着兩棵桂樹,燈光瑩潔,桂花飄香,甚是雅潔。
許靈雖然來了大帥府多次,卻還是第一次來這裏。
飛雪低聲道:「這是大帥家常歇止的內書房。」
許靈這才確定,自己已經有了登堂入室的資格,成了大帥眼中的自己人,心中大喜,心道:還是玉芝說得對,與其一直伸脖子等着刀子落下,不如直接求見大帥!
飛雪在青竹門帘外稟報后,一個眉目清秀身穿青衣衛統領官服的男子迎了出來,正是大帥林玉潤身邊的張總管。
張總管笑盈盈道:「許大人,請!」
許靈進了堂屋,見屋子裏燈光瑩潔,擺設簡單而精緻,便依着張總管的導引,在靠東牆擺着的黃花梨木圈椅上坐了下來。
張總管很快就引着一個穿着玉白便袍的少年走了進來,正是當今陛下的親侄子、甘州節度使林玉潤!
許靈一見林玉潤,玉芝的那番話當即浮上心頭——「大人,去求節度使大人啊,不管是跪下抱着大腿哀求投靠,還是送上美女金珠,去求啊!有的時候你覺得天大的事,對那些大人物來說不過是一句話而已」——他一個大男人,難道心胸氣度還不如一個小姑娘么?
想到這裏,許靈深吸一口氣,含笑起身,深深彎腰施禮:「末將見過大帥!」
林玉潤雖然身份尊貴,為人卻甚是和藹,親自扶了許靈起來,道:「許大人,坐下說話吧!」
讓了一道茶之後,林玉潤直接道:「許靈,你把尉氏縣中元節之夜之事前前後後都說了吧!」
許靈素來聰明之極,發現林大帥進來時稱他為「許大人」,此時直呼他的名字「許靈」,分明是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當下起身跪下,老老實實把自己怎麼發現天神教作亂的端倪,怎麼派人查探,怎麼獲得情報,以及中元節之夜如何趁天神教起事,和周長青一起把尉氏縣境內作亂的天神教徒一網打盡的事說了。
林玉潤默然片刻,方淡淡道:「你這樣膽大妄為,不怕么?」
許靈頓了頓,老老實實道:「啟稟大帥,末將這些年鎮守尉氏,發現天神教有教無國,極易被教廷所在的浩瀚汗國和以天神教為國教的西夏利用,可如今大周朝廷上下卻縱容天神教在大周蔓延,廣建天神廟,發展教徒,末將以為,如此下去早晚會釀成大禍。末將改變不了整個朝廷,卻願意盡自己的力量,為國效力,為民請命。」
林玉潤背脊挺直坐在那裏,靜靜聽許靈說完,這才把一摞文書往前推了推,道:「許靈,你來看看這些是什麼。」
許靈起身後又行了個禮,這才上去翻看,卻發現一份份都是朝中言官彈劾他的奏摺,而且彈劾他的人都是太尉章端的人。
匆匆看罷這些奏章,許靈悚然而驚——這些奏章字體各個不同,分明是奏章原件,林大帥居然能夠把這些奏摺拿到手裏,而且千里加急送到甘州——這能量不可謂不大!
許靈當即深深一揖:「求大帥救我!」
又道:「末將定當肝腦塗地效忠大帥!」
林玉潤輕笑一聲,聲音泠泠,如玉石撞擊之聲,極為好聽:「你既然誠心投靠,我又怎麼會讓國之棟樑被蠹蟲陷害,你放心,一切有我,你自管去做,我的規矩雖大,卻也不過六個字——‘不貪不腐不虐’,你能做到么?」
許靈抬眼看向林玉潤,眼前的林玉潤還是春天時見過的林大帥,可是如今再看,他卻覺得大帥其實只是乍一看有些像玉芝,細看的話卻不像。
如今林玉潤真正令許靈敬重臣服。
許靈離開之後,堂屋裏靜了下來。
林玉潤靜靜坐在黃花梨木交椅上。
張總管上前拱手道:「恭喜大帥又得了一員能吏!」
林玉潤略一沉吟,道:「‘欲知民事,必先親民;欲知吏事,亦須親吏’。許靈此人不簡單,名將之子,卻能堅守邊關小城,位卑職微,卻始終堅持自己的夢想,救命於危難,成國之大業,這份忠誠與執着,滿朝文武又有幾人能做到……這樣的人才,我既然能夠收伏,就一定會重用。」
張總管聽了,笑了起來:「陛下若是聽了大帥您這番話,不知道該多開心呢!陛下常說,雖然他要交給您大周百年的基業,可是這百年基業卻有着千年之積弊,這些都要壓在您肩膀上了……唉!」
林玉潤眼睛濕潤了:「我母親……我母親若是活着,不知道她會不會為我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