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接下來,刷鍋洗碗、燒水熬藥,在水燒開之際他還先煮了紅糖水,讓鍋里的葯繼續熬着,他端着紅糖水出了灶間。
馮初晴整理好圖紙出來就嗅着多了股藥味,正想問袁漠是不是生病了,那邊袁漠就隔着吊腳樓走廊的欄杆將一碗冒着熱氣的紅色湯水遞到了她面前,「你喝點水吧,鍋里葯你先別去動它,我去後面洗漱了過來再盛。」
太陽消失在了地平線,袁漠那一口白牙配上他真摯誠懇的笑容顯得特別憨厚,馮初晴連什麽東西都沒問就伸手接了碗。
「小心燙着,你慢慢喝。」袁漠見馮初晴直視他反而心裏發虛,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差點握不住碗,飛快遞給她就往雞舍那邊跑,他另外的一套換洗衣裳還在背簍里放着呢。
「這人。」馮初晴低笑了一聲,近了她也聞到了碗裏的那股甜味,好像還加了姜,混合著辛辣的甜味沖入鼻間,只是聞一聞身體都舒服許多,忍不住端着喝了一口,微燙的液體從唇齒間滑向胃部,一路燙平所有的紛亂和不適,從胃部暖向全身,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眯着眼睛又喝了好幾口,腹部的絞痛和寒冷的感覺被祛走了大半,馮初晴卻是突然睜開了雙眼注視前方,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紅糖薑茶專治痛經、經期不適,袁漠莫名其妙的熬這東西給她喝是什麽意思?想起早上的帶血床單還是袁漠幫着洗的,馮初晴臉上頓時熱燙起來,她幾口灌下了剩下的紅糖薑茶,回到灶間,不意外的,她見着了包袱里的紅棗阿膠,也見着被袁漠折起來放在最底下的藥方。
袁漠不識字,可馮初晴識字啊,雖然不懂藥方,但是光看全都是些補血的藥材也知道是做什麽用的,馮初晴都快囧死了。
袁漠也是走到了半路突然想起還有藥方沒收起來,這藥方他可是打算反覆利用的,而且他還欠着袁月幾包葯呢,忙急匆匆趕了回來,正巧見着馮初晴迎着微弱的光亮在看紙上的文字,被嚇得差點一跟頭栽倒在地,「那個……是我妹妹小月的。」
「這個也是?」馮初晴指着鍋里正滾着的黑色中藥,疑惑道。
「嗯,那個……」袁漠覺得他一輩子的謊話都在馮初晴面前說完了,偏偏他最不想欺騙的就是她,可他又怕說了實話以後被她討厭,緊張得差點窒息,好不容易才憋出來一句,「小月說這些都是你們女人補身子的好東西,上次你去看了我爹,她就說要感謝你,特意讓我給你帶的。」
袁漠用袁月來做藉口,不過馮初晴本來就有些心虛,此時聽了只當袁家人雖然看着奇怪但為人倒是不差,這藥材正合了自己的意,便將手裏的藥方往袁漠手中一塞,「你也真是,這是人家袁小妹妹的藥方吧,可別給人家弄丟了。」
袁漠接了藥方紅着臉低着頭一溜煙就跑了,去河邊洗了澡順帶就把衣服也給洗了,趁着剛出來的月光把衣服都晾在了竹樓後,又把熬好的葯盛好放在桌上,這才偷偷摸摸做賊似的背着工具往繅絲作坊里去。
他一整個晚上腦海里都是馮初晴含羞帶怯的笑容,翻來覆去壓不住腦袋裏的綺思妙想,又覺得褻瀆了心中的女神揣揣不安到了極點,以至於隔天頂着黑眼圈起床都不敢往竹林里湊,趁着馮正柏和常滿夏還沒來的間歇,翻找了做繅車剩下的木料敲敲打打了起來。
【第二十五章商洛想挖角】
馮家院子這邊大多數人也是徹夜難眠。
商洛昨兒見了穗兒震撼太重,加上認床,一晚上翻來覆去想的都是幾件事:怎麽教導孩子,讓她過上她大堂姊那樣泡在蜜罐子裏的生活;又想穗兒和馮初晴感情好,強行拆散她們怕孩子傷心,要說帶馮初晴一起回商府也未嘗不可,昨兒抱着滋味挺不錯,就是不知道她的火氣啥時候能消停點。
吳桐也沒睡着,後來還聽得常滿夏和馮正柏就住在隔壁。馮正松夫妻昨晚拉拉雜雜又說了許多,吳桐可不像他們夫妻那麽短視,哪怕只是這一面之詞中也是聽出了許多有用的訊息。
商家在萬年鎮弄的那個桑蠶商會開頭他就不怎麽看好,無奈商恆那人極度剛愎自用,但凡是他決定的事情根本無從更改,當年將常家擠下台他可沒記住商洛多久的情面,還以為真的是商家一家獨大了。
現下常家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倒是好,馮正柏雖然只是做了止馬壩一個村子的蠶絲生意,但他卻是知道桑蠶商會那邊可沒收到多少蠶絲,弄不好大多數村子的人都自己收着在觀望呢,現在如何儲存生絲的方法可不像幾年前那麽麻煩。
常滿夏的織錦作坊避開萬年鎮那邊的鋒芒也是正好,而且看他接觸盧飛就知道他織錦最大的銷路算是找着了,如此安排,一向自詡精明的吳桐都不禁在心裏暗豎大指頭。
待得天邊剛露魚肚白,吳桐就踹醒了迷迷糊糊的商洛,將心裏的打算說了出來。
「什麽?你也打算將織錦廠遷到九隴縣!」商洛驚訝之後細細一想也是覺得不錯,恨恨補充道:「哼哼,這樣也好,就和常滿夏拚上一拚,讓她瞧瞧能幹的可不只是常滿夏一個。」
「今日一早我就先回益州城着手此事,你就留在你舅兄家和你女兒還有女兒她娘培養感情。不過我話可要說在前頭,女人是女人,正事是正事,可不要因為女人誤了正事。」
見吳桐表情嚴肅起來,商洛當下也正了神色。「你儘管去,我省得。」
兩人的合作也不是一次兩次,當即又將具體的事宜都商量了一遍,這才收拾起床洗漱。
他們在早飯飯桌上便一搭一唱配合起來,大意就是馮初晴置氣不願跟商洛回益州城,但商洛實在是不忍心她們娘倆在止馬壩吃苦受累,所以打算在止馬壩租一處小院子和馮初晴長期抗戰,吳桐因為書院還有事,這就收拾收拾回去了。
話才完,商洛就大方地取了十兩銀子給楊氏。
楊氏連說太多不敢要,手卻是伸得老長,嘴上少不得埋怨馮初晴幾句不懂事,實際上巴不得商洛在止馬壩多住上些日子再把馮初晴娘倆帶回益州去。
這天早上也是村口繅絲作坊點火的日子。
常滿夏和馮正柏也激動地一夜未眠,天剛亮就到了作坊,沙漏剛剛過卯,繅車的柴火灶就生起火來,常滿夏找來的那對夫婦之前就是在繅絲廠幹活的,現下站在腳踏繅車邊上竟然是一時不知道如何下手,最後還是馮正柏拉了在後院敲敲打打的袁漠上前配合著做了起來。
只見原本四、五個人才能做的活兒,現下兩個人雖然手忙腳亂了一點,卻是有條不紊地完成着,這一幕讓一旁常滿夏不住地揉着眼睛,「我的天啊,這麽一來,一天要是三架繅車一起動作起來,得多不少的生絲呢。」
馮正柏和袁漠將位置讓給了忠叔夫婦,對旁邊明顯不懂行的余德祿笑道:「以後的事情德祿哥還得多費心,止馬壩的蠶繭還有一半多都還壓在各家倉庫里,上游還有幾個村子也都可以去聯繫一二了。」
余德祿起初摻和進來,一半是想幫本村的蠶戶們謀一點利益,另外一半則是姚氏在一邊煽風點火,此時見着連常滿夏都對繅車如此推崇,一顆心也全都放下,「這些都不是問題,端午節那天大妹和二妹就在說她們村上那些蠶戶們都精明着呢,只等着看別人的反應,等來等去這都入夏了也沒人把蠶繭往萬年鎮送,誰願意把辛苦的東西賤賣啊!」
與此同時,送走了吳桐的商洛沒事又往馮初晴的竹樓來,途經繅絲作坊老遠就聽見裏面言笑晏晏,向馮正松打聽,卻是被他給徑直拉到了馮初晴的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