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等兩人再次走了個精疲力盡後才發現,東元街的「馮府」竟然換了嶄新的牌匾成了「吳府」。
站在吳府門口,馮初晴欲哭無淚,只得抓了一位過路的大嫂問話,她的運氣還算沒背徹底,這位大嫂正好知情,而且屬於聒噪的三姑六婆型,才問了一句話,她就劈里啪啦一大堆的說個沒完。
「哎呀,你是問馮老爺一家?這個估計沒人比我更清楚啦!去年年底馮家上貢的蜀錦在倉庫里被一場大火給燒了精光,馮老爺當天就上吊自殺了,後來馮家兩位少爺賣掉了所有的產業包括這座宅子才躲過牢獄之災,之後哪裏還有銀子東山再起?就只有拖家帶口回老家了。這宅院也就成了咱們益州新蜀錦皇商吳家的地盤了!說到這兒,就不得不說說吳六少爺了,想不到他還挺仗義的,說是不想好友商三爺的丈人房屋落去他人手中,這才出了私房買下這兒……」說著說著,這位話嘮大嫂突然上下打量了馮初晴一番,「你是誰?怎麽會打聽馮家?哎呀,我怎麽覺着你有些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馮初晴聽得一肚子火,這吳六爺哪是仗義,分明就是落井下石,結合商洛話里透出的意思,搞不好他還是馮家家破人亡的幕後推手!她算是記住了這名字了,要不是馮家家破人亡,她現在犯得着連個落腳點都沒有嗎?
匆匆婉拒了那大嫂請她回去慢慢探討兩人為何相識的邀請,馮初晴拉着穗兒再次在城裏轉悠,終於被她看見了一個「當」字。
可當她興匆匆打開穗兒交給她的包裹時才發現,裏面裝的只有商洛給她的休書以及從衙門裏脫出來的戶籍文書,除非是想賣身為奴,否則這兩樣東西還是收好為妙。還好她隨後發現身上還穿着一套質料不錯的織錦衣裙,肩上還有條正宗的蜀錦披帛,在蜀錦屬於貢品的年代應該還是能值不少銀子的。
只是十當九奸,分明只是沾了些灰塵的衣裙和披帛被硬生生扭曲成了「破爛惡臭」,價值五兩銀。托以前「馮初晴」身邊丫鬟的福,馮初晴知道在這兒的一文錢等於一塊錢,一百文等於一兩銀子,五兩銀子也就等於五百塊錢,一個小富商少奶奶的舊衣服賣五百塊錢這個行情她也只能認了。
不過因為她還得穿衣服,這五兩銀子到手的時候就只剩下四兩零七十文了,之後再和穗兒找地方一人吃了一碗加雞蛋的陽春麵又花了十文錢,馮初晴心想這銀錢還真是不經用。
一邊吃面,馮初晴一邊計畫下一步。
事到如今,這一連串的事情都讓她不得不將「夢境」當作是真人騷來認真過,穗兒和她在益州舉目無親,而且按照她沿路打聽的消息來看,益州的消費不是一般的高,顯然不適合長期生活,更何況她還抱着什麽時候眼睛一閉一睜就離開這的念頭,到時候穗兒和性子天真軟弱的「馮初晴」單獨留在益州怎麽過?穗兒長相隨了商洛,自己這身體的皮相也不差,萬一被壞人拐去什麽骯髒地方怎麽辦?雖然時間不長,可懂事敏感的穗兒已經深深牽動她的心,什麽萬一她都不想讓這個可憐的孩子承受。
所以,她決定也去馮家老家——離益州城三十多里地的九隴縣。
印象中「馮初晴」還有兩個哥哥,對這個妹妹還算不錯,九隴消費水準也低,還能靠山吃山、種田養蠶,就算她突然消失,真正的「馮初晴」也可以帶着穗兒依附兄嫂過下去吧?!
馮初晴性子急,想好了下一步怎麽做,放下筷子立刻就打聽了去九隴的路線,得知每天在益州西門外橋頭都會有馬車或是牛車往來,現在過去說不定能趕上午時末的車,或許天黑之前就能到九隴。
聽說了這些,她哪裏還坐得住,多給了攤主兩文錢幫穗兒準備了個白麵餅子,抱着她就往西門方向狂奔。
和吳家六爺吳桐在一品樓品完美酒換了茶水的商洛問吳桐道:「吳六,你可知何為『白斬雞』?何為『種馬』?」
他可是尋思了半天,聽過公雞、母雞、野雞,就是不知道何謂白斬雞?知道黑馬、白馬、汗血寶馬,就是不知道種馬,吳桐常年在外跑商,又和蜀郡王世子交好,想必知道的要多些,所以不惜向年紀比自己還小几歲的吳桐折節下問。
「這白斬雞是菜名還是另一種雞我不是很清楚。種馬,不就是馬場養來專門給母馬配種的馬匹!商三哥難道想要?我勸你還是別養,種馬除了整天發情和不同的母馬交配以外根本就是一無是處。噢,也不能說一無是處,至少這種馬必須得血統優良純正,我們蜀地還不好找上好的……」吳桐話都還沒說完就發現商洛的臉色超級難看,白凈的麵皮綳得老緊,還透着血紅,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刺激,忙遞過去一杯茶水,「商三哥,你怎麽啦?」
「沒事!」商洛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想也知道馮初晴別的話指的意思也差不了多少,氣得他咬牙切齒,「那你可聽說益州有何人姓古名天樂?」
「商三哥和此人有仇?」吳桐察言觀色,不知道這叫古天樂的傢伙做了什麽,能夠把一向待人溫良謙恭、彬彬有禮的商潘安給氣成這個模樣。不過吳桐也是少數幾個知道商洛真實性子的人,不禁在心裏為那位叫「古天樂」的傢伙默哀,依着商洛超級記仇的性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是把仇人往死里整的。
「有仇!」商洛現在想的就是趕緊把馮初晴那賤人找出來,竟敢罵他種馬?!他是那樣的人嗎,他很挑好不好,至少讓他噁心的馮初晴他就壓根沒碰過。然而此時想起她罵人時燃着怒火的熠熠雙眸,他心底卻是不由生出了一股異樣情緒……
坐在牛車後座隨着吱吱嘎嘎節奏正打瞌睡的馮初晴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壓根不知道她隨口一句話,就讓商洛派出去的人幾乎把益州城翻遍的尋找古天樂,她揉了揉鼻子,抱緊睡着的穗兒挪了挪身體,看了下四周,低聲咕噥了一句,「怎麽睡了一覺還是在這?」
坐在她對面的一個老太婆耳朵倒是靈便,立刻直了直身子和她搭起話,「想要快點到就該去坐馬車,這半晌都該出了西郊鄉了。不過醒了也好,免得待會兒顛簸的時候摔下去。」
反正也睡不着了,馮初晴挺了挺開始酸痛的腰身,乾脆和老太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這一聊才知道,自己想得也太天真了!九隴縣竟然是個範圍比益州城都要廣袤的地方,一共十七個鎮,每個鎮又分好些個鄉,馮家具體在哪個鄉她哪裏知道啊!
九隴縣屬益州知州管轄,但地域範圍卻涵蓋了大半個益州,從益州西北方向出來過西郊鄉就會分為四條道,一條通崇寧縣黃土鄉,其餘三條都通往九隴縣下轄不同的鄉鎮。
還好馮家之前名氣不小,牛車上還有位之前也在瞌睡的中年婦女早已是耐不住寂寞,立刻加入了兩人的聊天中。
「馮家?這位娘子說的是之前織錦上貢皇宮的馮家嗎?」
中年大嬸驚訝的模樣讓馮初晴心生不詳,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哎呀,那你真該乘馬車的,雖然要貴上十來文,總好過深更半夜才到止馬壩吧。」
「深更半夜?」馮初晴看了看天色,此時估計不會超過下午三點,就算春末還有些微寒,離天黑也起碼還要兩三個小時吧?念及此,馮初晴不禁將埋怨的眼神投向前面趕車的憨厚老漢,「大爺,你不是說到九隴縣要不了一個時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