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奇士”的青春(4)
這是三年前**和羅章龍第一次見面的地方。舊地重遊,舊地送別,當年談論屈原、賈誼的詩文意氣,又平添了新的抱負。**為此寫了一首《送縱宇一郎東行》相贈——雲開衡岳積陰止,天馬鳳凰春樹里。年少崢嶸屈賈才,山川奇氣曾鍾此。君行吾為發浩歌,鯤鵬擊浪從茲始。洞庭湘水漲連天,艟艨巨艦直東指。無端散出一天愁,幸被東風吹萬里。丈夫何事足縈懷,要將宇宙看米。滄海橫流安足慮,世事紛紜從君理。管卻自家身與心,胸中日月常新美。名世於今五百年,諸公碌碌皆餘子。平浪宮前友誼多,崇明對馬衣帶水。東瀛濯劍有書還,我返自崖君去矣。雖然不免有歷來送別詩的傷感詞句,但更多的是自發的豪情和相互的勉勵。詩開篇便是開闊的景緻,造出明朗高華的氣韻。接着,以屈原、賈誼這些才華橫溢、胸懷大志的先賢來自喻和喻人,以湖湘地靈人傑的文化土壤來自勵和勵人。這使人聯想到**經常光顧的嶽麓書院門前那副對聯——“惟楚有才,於斯為盛。”詩人還鄙視那些曇花一現的碌碌諸公,俯視滄海橫流和紛紜世事,一派斯人當大任的雄心壯志。志,猶帥也。它統攝着人的靈魂和生命,它支撐着人的胸襟和抱負,它規劃着人的行蹤和軌道,它孕育着人的氣度和才幹,它預示着人的發展和成就。志之大小,總是決定着作為的大小。不能設想一個沒有“鴻鵠之志”的人會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為。沒有“胸中日月常新美”的人格之志,何來“敢叫日月換新天”的中國之志,以致“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的世界之志?志,在**的探索和追尋中,後來成為了主義之志,信仰之志。不久,**從湖南第一師範畢業了。他結束了五年半修學儲能的學生時代,此後,他再也沒有進學校讀過書。這年,他25歲。最絢麗的生命狀態是“含苞待放”的時刻。這時,生命的內在活力開始完成空前的凝聚。這時的生命,因美好而格外短暫,因短暫而格外美好。“鯤鵬擊浪從茲始”!在詩意的想像中,既為一段生命歷程劃上了句號,也彷彿是歷史女神為他們這群青年施展抱負拉開了帷幕,必須以大智大勇的心力,作一番激動人心的演出。生命之花的初期開放,是值得贊慕的。它的“欲放難含”而又“放而難束”的景象,給人們留下了無限想像的空間,還有久久難捨的留戀。一年後,沐浴着五四大潮的**,已經站到了一個新的人生高度。在這個高度上,他曾這樣回憶學生時代的青春意氣——大哉湖南,衡岳齊天,洞庭雲夢廣。沅有芷兮澧有蘭,無限發群芳。風強俗勁,人才斗量,百戰聲威壯。湘軍英武安天下,我輩是豪強。聽軍歌淋漓悲壯,旌旗盡飛揚。宛然是,槍林彈雨,血戰沙場樣。軍國精神,湖湘子弟,文明新氣象。這是青年**曾經唱過的湖南學生運動曲的歌詞。1919年8月,他把它發表在自己編的《湘江評論》上面,還說:“最足令人留着印象的,就是學生運動曲高唱入雲的悲壯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