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卿雨站在極淵深潭前看了許久。
這潭水是一個完整的圓形,就像是一個魔鬼的眼睛。走近了看,連水都是黑漆漆的,什麼也倒影不出來。當然,若是有膽子,大可以伸出手去撈一撈,你會發現撈出來的水其實也是透明的。
不過沒有人敢這麼做。
曾經這麼做的人早已被潭水吞噬的無影無蹤,灰飛煙滅。
她抬起了頭,看了看眼前的摩羅山。
摩羅山高聳入雲,幾乎與天相接。其山間雲霧繚繞,靈氣裊裊。此地乃是魔窟與人間兩界的分水嶺,遍地奇珍異草。可人跡罕至,沒有什麼人敢到這裏。一來,跟這極淵深潭有些關係,二來,人類修士與魔族修士雖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卻也是彼此不想打擾,各自為政。
今日她卻是不得不來,只因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就要發生。
卿雨深吸了一口氣,走上了山門處。這裏四處蔥翠,鳥鳴啾啾,一派安逸,只有一個破爛的木門,歪歪扭扭半遮半掩的藏在籬笆中。雖然這山門十分簡陋,但她不敢掉以輕心。這周圍處處是看不見的結界,若是要硬闖,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她想了想,抬起頭自報家門道:“晚輩飛羽門,乾陽道人座下弟子卿雨,今日來到摩羅山,特為見一見顧愈明道長,還請山門洞開!”
她的聲音悠悠揚揚,回蕩在摩羅山間,無限迴響。
過了一會,山門“吱呀”的被打開,一個乾枯瘦弱的老頭子探出頭來,瞥了她一眼,懶洋洋道:
“吵什麼吵,這裏沒有什麼道長不道長的,你快走吧。”
這老頭子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道袍,藍白相間,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抬起頭來時卿雨便嚇了一跳。他雖面無白須,乾乾淨淨,卻越發顯得形容枯槁,皮膚要比老樹的皮還要更粗糙些。
即便是如此,卿雨也不敢怠慢他,謙遜的低頭道:“晚輩只是想見一見顧道長,還請沖虛子前輩成全。”
被稱為“沖虛子”的老頭子抬了抬眼皮,“你知道我?”
卿雨點了點頭,能不知道嗎?摩羅山主沖虛子,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往,沒有人知道他的功法,他好像從一開始就住在這裏,看守着人魔交界處,看守着深不見底的極淵深潭。
但作為一個穿越者,她清楚的知道,這個人功力深不可測,且和顧愈明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而顧愈明,就是她這次要找的目標,同時也這個世界的天道之子,真正的人生贏家。
卿雨剛穿越過來時,修仙界那幫老頭子不知道多少次的在她面前提過,不要去摩羅山,不要和魔修扯上什麼聯繫,她只覺得窩囊可笑。這幫畫地為牢的老頑固怎麼知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才能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中活到最後。
而她的籌碼就是牢牢抓住顧愈明。
雖然未來的顧愈明有着通天之能,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存在,但現在的他只僅僅邁出了威震寰宇的第一步,之後的他會遇到的很多磨難,也正因為如此,最後的顧愈明才會性格陰冷狠辣,喜怒無常。
比起之後,現在恰恰是接近顧愈明的最佳時期,因為卿雨清楚的知道,不用多久,現在的顧愈明就會遭到暗算,一身修為盡毀。她必須要趕在這之前來到顧愈明身邊,這樣才能在劇情開始的時候刷到顧愈明的第一波好感度。
這樣想着,卿雨不免有些自得意滿。
聽見她叫出了自己的名號,沖虛子臉色微霽,打量了她兩眼:“你走吧,顧愈明不在我這裏。”
“怎麼會?”卿雨有些着急,她分明打探到了顧愈明就在這裏,不會有錯。若是錯過這一次,下次再見面就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了!這沖虛子分明就是在撒謊,不願意讓自己見到顧愈明。面對這樣的沖虛子,卿雨沒有辦法,只能咬了咬牙
畢竟先下,她善解人意的人設不能崩。
“前輩,拜託了!”眼見着沖虛子要關上山門,卿雨急忙追上去,“我真的要見顧道長,我找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們小姑娘來找他,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沖虛子頓了頓腳步,似笑非笑。卿雨被他的笑容看的心頭一跳,下意識的鬆了手,正是這一愣神間,沖虛子已經關上了門。
“誒!”卿雨氣的一跺腳,惱怒道,“我一定要見到顧愈明!若是今日見不到他,我便在這摩羅山不走了!”
“那你便在這等着罷。”沖虛子的聲音飄飄然然,從雲深處傳來,人卻已經不見了蹤跡。
卿雨在心中已經將沖虛子罵了千遍萬遍,可是為了心中的計劃她必須要堅持下去。顧愈明一向行蹤不定,能碰到他一次委實不容易,豈能輕易的錯過?
她想了想,站直了身子,抿了抿唇線。卿雨長舒了一口氣,看向摩羅山巔,目光悠然,緩緩開口,婉轉淺唱——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歌聲衝上雲霄,向著摩羅山巔雲霧繚繞處飛揚。含蓄的情絲在這歌聲中,繞成心中千千結,盤旋迴環。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轟隆隆隆,天邊隱隱有什麼在蠢蠢欲動,連帶着地面也震動起來。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轟鳴之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大,卿雨腳下的土地也震蕩起來,什麼東西就要破土而出,天邊雲層堆疊彷彿要有暴風雨來臨——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轟”的一聲巨響,山巔石窟之門驟然炸裂,強悍的魔氣縈繞天地,氣勁強烈之下宛如游龍翻騰,昂首的瞬間驀地是一聲長吟,將歌聲衝破在四面八方。
狂風捲起飛沙走石,鋪天蓋地向著卿雨砸了過來。
“啊呀!“她驚呼一聲,用手擋住了臉,卻從指縫間窺探着周圍的異象。
山巔之上,有什麼人踏着狂風而來,一步一步,每一次腳尖觸碰處,便斬碎一層濃雲,頃刻之間濃霧煙消雲散,正是雲銷雨霽,雪暖晴嵐。
卿雨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眼見着那人踏雲而來,越走越近。
那一身青衫如蘭,那一抹遠山眉黛,那一點朱唇微揚,濃淡相宜。細長的眉梢恰巧劃過一個姣好的弧度,一挑眉間風流之態盡顯。
她抬手拎起腰間的酒壺,指尖叩擊在瓶聲敲擊了幾下露出清脆的聲響,斜睨着卿雨指了指,語調慵懶:“唱什麼唱,你對獨身至今的我有什麼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