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可是現在,她已經不再稀罕成為哪個男人手中的玫瑰,管他是紅的白的,更無意做誰心上的硃砂痣或頭上的白月光……這年頭,硃砂痣放久了也可能病變,而白月光早已被城市燈海淹沒,只要一個按鍵下去,燈火通明燦爛奪目,愛多亮就多亮,誰還有閒情逸緻抬頭看月光白不白?

「定先生,」她輕輕笑了一聲,再抬眼時已心平氣和,溫言道:「其實你就算不是個好男人,但也真的是個好人,無論身家背景或外表都是完美無瑕,無須捧出金錢或物質,相信也有很多好女孩、壞女孩會願意對你點頭說『我願意』。」

陳定一震,目光深沉地直勾勾注視着她。

自己這是……被發好人卡了?

他,陳定,又再度被她發好人卡了?

她想了想,又道:「只是也許你已經習慣了用交易可以簡單俐落兩不相欠的獲得你想要的東西,而我相信也有很多女人會受寵若驚的答應這樣的交易,但對我來說,有些東西真的是永遠不能拿來做交易的。」

他沉默無言,盯着她的眼神卻越發郁然危險……

「你說我假清高也好,不識抬舉也好,但是我這輩子做什麼都希望自己是堂堂正正挺直腰桿,不虧欠別人,更不該虧欠自己。」她笑意中透着溫柔的感慨,「前者是我一直想努力做到,後者是自從我離婚被活活剝了一層皮后,才幡然醒悟的道理。」

「你拿莫謹懷跟我比?」他聲音緊繃,隱隱不快。

「不,你和他完全不一樣。」她笑了,搖搖頭道:「但我想過的人生從來很簡單,莫謹懷的心和世界已經太複雜,不適合我,你的世界……只會比莫家更複雜千萬倍。定先生是成功的商人,註定虧損連連的交易,相信你比我更懂得值不值得做。」

他默然良久……久到溫宜以為他已經被自己說服了。

「我虧損得起。」可沒想到最後,卻換來他慢吞吞的一句話。

這下反應不過來的換成她了……

「所以,你究竟在怕什麼?」陳定目光炯炯地凝視着她,半真半假慵懶微笑。「難道你怕自己答應了以後,日久生情,再也離不開我?」

溫宜強忍翻白眼的衝動,在心底默默數了十秒,給自己平靜淡定下來的時間,免得腦門一熱,撲過去掐住他的脖子瘋狂亂搖一頓——

聽不聽得懂人話?啊?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我剛剛是心平氣和在跟你講人話吧?

最後,她索性「自暴自棄」地一攤手,似笑非笑。「對啊,我好怕呢……所以為了避免日後你被我纏上不放,所以我們還是把麻煩扼殺在搖籃里,不然我發起瘋粘起人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我聽得懂你的嘲諷。」他眼神沉鬱,有點悶。

謝天謝地。

她鬆了口氣之餘,也忍不住有點想笑。

也許是因為鮮少看見一向霸道自信掌控欲強大的他,臉上會露出這樣苦悶煩惱如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小朋友的表情。

「定先生,很高興我們達成共識。」她嫣然一笑,緩緩起身,坦然自在地伸出手來。

他仰頭看着佇立在自己面前的清秀婉約含笑女子,看着她朝向自己的白晰纖細手掌……

這小小的手,可以輕易被他的大掌覆蓋包裹在掌心裏,也正是靠着這樣的一雙柔軟的手,她做出了無比美味又溫暖人心的粥品點心,披荊斬棘排除萬難,走出失婚潦倒的絕境,努力拚搏自己的未來。

但這雙手的主人,卻不願意成為他陳定的人。

佛家云:一彈指有六十個剎那,而陳定在這彈指剎那間,想了很多……卻又彷彿什麼都沒想,可唯獨有一點情緒卻是無比清晰透徹明白。

他對她的興趣越發濃厚了。

也許那句老話說得對,男人都是賤骨頭,得不到永遠是最好的,如同此刻,她越拒絕他,他就越生起一定要追逐狩獵到手的強烈渴求。

陳定也很想知道——她究竟能拒絕他到幾時?而他對她的興緻(性致)又能燃燒維持到幾時?

他握住了她的手,而後借力起身,低頭對着露出釋然笑意的她道:「溫宜,我追定你了。」

她的笑容瞬間一僵。

——好吧,她確定他聽不懂人話!

溫宜一路表情凝重近乎獃滯地被他載到店門口。

心煩意亂之下,以至於她也沒有發覺陳定親自下車幫她開了車門,並且一手護在她頭頂上,唯恐她鑽出副駕駛座時去撞到頭。

直到他開口,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

「房東的問題解決了,以後你店愛開多久就開多久,再也不會、也沒人能趕你走。」

她猛然抬眼,臉色有些複雜矛盾。

「今天早上六點,我的律師已經和鄭太太交辦完手續,」他嘴角微揚,眼神隱隱有一絲溫柔和小心翼翼。「現在,這棟房子的屋主是我。」

溫宜呆在原地,腦中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啊,有錢果然很好。

「至於江顏,我會和她再度『溝通』清楚,我們的關係早在我想追求你之前就已經結束,如果她還不能牢記這點,」他頓了一頓,再開口時,口吻有一絲令人寒顫的凜冽威壓。「我會提醒她記住的。」

雖然溫宜也很不喜歡江顏這樣性格的女人,也很厭惡自己被她莫名其妙的遷怒和欺凌,可是站在同為女人的立場,她還是有一絲替江顏感到悲哀。

對方說不愛,那就是真的不愛了,哭沒用,求也沒用。

世上最可怕的事之一,就是其實那人已經走遠了,遠得千山萬水也不可能再回頭施捨你一眼,但獨有你留在原地被早已涼卻的回憶鬼魅般緊緊包圍,還自欺欺人的假裝自己一點也不冷,假裝溫度猶在……而我也遣依然被深愛着。

「我不喜歡你現在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大渣男。」陳定的敏銳度一如既往。

她心一跳,長長睫毛迅速低垂,「定先生,謝謝你,再見。」

「溫宜!」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明顯地感覺到她的僵硬與輕微掙扎,聲音有些莫名急促。「我陳定再風流,也從來不腳踏兩條船。」

喔,那隻剩渣一半……可這又關她什麼事?

「定先生,這跟我——」她皺眉。

「我從來沒有給過任何女人假象與承諾。」他一字一句,鄭重而肅然地道:「你說得對,我習慣了用交易來獲得兩不相欠的東西,確實也有很多女人受寵若驚迫不及待搶破頭的答應這樣的交易,但我很清楚,你一點也不稀罕。」

說來極度沒面子,可他深知,溫宜真的一點也不稀罕他,不論是他的錢,還是他的人。

……這認知完全顛覆也狠狠打破了他這三十幾年來順風順水兼萬人迷的得意暢快人生,讓他破天荒感到一絲異常騷動的沮喪與煩躁。

「溫宜,我不會像對待她們那樣的待你,你跟她們不一樣。」他重複強調。

她仰頭看着他,不發一詞,陳定卻明顯看出她一個字也不信,心裏頓時湧現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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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溫粥的暖愛時光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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