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別吵了!」昭帝一拍案幾,惱火的指着底下的一群老臣,「你們都給朕出去,留太子一個在此說話!」
眾位臣子聽了這話只得乖乖的出門,菱花朱門「嘎吱」一聲合上,屋裏只剩下太子和昭帝。
昭帝走下寶座,突地覺得頭有幾分眩暈,許是坐久了的緣故。
司徒珏瞧着,急忙上前幾步扶住了父皇,「父皇可還好?是否需要請太醫看診?」
昭帝擺擺手,嘆了口氣,又坐了回去,問:「你倒是跟朕說說,你就那麽恨你母后?你為何要對趙家人這麽狠?」
「父皇,那帳簿……」
昭帝搖頭,打斷了他的話,「那帳簿的事情朕知道,但是那帳簿是怎麽來的,難道你不清楚?」
司徒珏一怔,只見昭帝看着他,雖然年歲已經老了,那目光卻一如刀鋒般銳利,一直探進了他的心裏一般。
「父皇睿智。」他低聲道:「兒子並非是恨母后,兒子只是害怕。」
「害怕?」昭帝疑惑的看向他,「國舅爺雖然有些貪,卻不會辦大惡事,在朕身邊這些年也算是任勞任怨,解憂不少。你何來的怕?」
「那是因為父皇留他在身邊,覺得是從小瞧到大。可是兒臣看着的是,他已經富貴至極,如今趙家門徒滿朝堂、滿天下,倘若不制衡,誰知道將來會變成什麽樣子?
「所謂千里江堤潰於蟻穴,這趙家貪徒眾多,對於大祈朝來說豈止是蟻穴?可謂是巨大的窟窿。難道父皇就眼睜睜看着這窟窿越變越大嗎?兒臣不才,唯一的願望只是想給父皇守着一個清明的朝廷罷了。」
他說完,「噗通」一聲跪在了昭帝跟前,懇切道:「倘若父皇覺得兒臣做錯了,盡可責罰兒臣,兒臣毫無怨言!」
昭帝看着低了頭的太子,心中震撼,一個清明的朝廷?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他以為貪婪的官員到處都是,哪裏去找清明?還是說,其實只是他老了而已,已經疲倦了,沒有魄力去展開這樣的一個願想,可是他的兒子卻跟他不一樣。
昭帝有些感動,扶着太子的肩膀,慈祥道:「珏兒,你有膽識,有抱負,朕心甚慰。」
司徒珏一聽,驀地抬起頭,眼底帶着幾分訝異,「父皇的意思是……」父皇沒有任何的責備?
昭帝嘆氣道:「朕老了,這次朕回來,卻也無心朝政,你繼續主持朝政吧。」
司徒珏怔怔的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父皇竟給了自己這樣大的權柄。
昭帝笑了笑,將他扶起來,贊道:「朕的兒子若是能夠勝過朕,朕應當高興才是。」
司徒珏心有所感,從前是十三時,他也曾經感受過父皇的慈愛,但那隻限於十四歲之前。
他猶記得,那日父皇震怒,母妃被賜白綾,他如同晴空霹靂,受了刺激的少年尋到了養心殿,也是在這個地方,指着父皇的鼻子大聲斥責他是昏君,最後被震怒的父皇責令圈禁。那一圈,便是三年,那三年裏,他對這個父皇徹底寒了心。
但是此時,當他面對這位父親,發現或許他有暴戾冷酷的一面,但對於太子,他的確算是一個不錯的父親。
話已經說完了,門外有人稟告,昭帝聽到是馮良的聲音,便叫他進來。
馮良一進來,就瞅着太子道:「奴才是來告知太子殿下,良娣懷孕,皇后召見時良娣肚子突然疼痛,此時已經送回了東宮就診。」
這消息是趙皇後放出來的,趙皇后十分懷疑唐蕊是裝的,才將這消息故意透露給皇帝,好後面治唐蕊一個欺君之罪。
司徒珏聽了大吃一驚,她懷孕了?自己怎麽不知道?又聽說唐蕊肚子疼,便有些急了。
「父皇……」
昭帝看他焦慮,擺擺手,「去吧,這裏事情已了,你去看看良娣吧。」
司徒珏回到東宮時,唐蕊正躺在床上養病,此時雲陽已經回了她的郡主府。
合璧院內外都是東宮自己的人,只要她不說,誰都不會知曉這個秘密。
司徒珏徑直到了卧房,看她側身對着牆躺着,只露出烏黑如雲的秀髮。
他合了門,坐到床邊,「睡著了?」他輕聲問。
唐蕊聽到聲音,轉了身過來,一張白玉般的小臉精緻依舊,但是比平日要蒼白一些。
懷孕這事司徒珏沒有問別人,只來問唐蕊。
「你真懷孕了?」他湊到她耳邊問。
唐蕊臉上一紅,撒了這麽大個謊,她都不好意思跟太子說,雖然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雲陽。
她拉着太子低了頭,湊到他耳畔竊竊私語一番,將今日的事情原委全部都跟他說了一遍。
「可恨!」司徒珏眉峰緊蹙,臉色黑得猶如烏雲聚集一般,可見此時心情很是不妙,「姓趙的欺人太甚!」
他惱怒至極,皇后居然趁他不在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殿下別惱了,左右她沒得逞,只是這事鬧的,真有些亂七八糟的。」唐蕊噘着嘴說,說著肚子又是一陣抽痛。
「啊喲……」她倒吸一口涼氣,臉色又白了些。
「怎麽了?」司徒珏緊緊攥着她的手,「哪裏痛?肚子怎麽會痛?」
唐蕊湊到他耳畔低聲道:「女子來月事都是這樣的。只是月事的事情千萬不能叫皇後知曉了。」
司徒珏皺着眉頭看她,瞧着她那小臉一陣白一陣青的,有些着急,「要怎樣才好?」
「熱的毛巾敷敷就好些,只是我怕濕,還是不要了。」
司徒珏想了想,乾脆脫了外衫,脫了鞋襪,側身躺在她的身邊。
這大白天的他躺下來,該多叫外頭的宮人們遐想啊,唐蕊臉皮薄,紅着臉推他,「你才下朝,又是在做什麽?」
他靠近她,溫熱的胸膛緊緊貼着她的肩膀,隔着衣衫帶來一陣陣的熱氣。
他不說話,伸手到她的小腹上,鑽進了薄薄的衣衫按在了那裏。
唐蕊詫異瞥他一眼,他笑道:「孤最熱,你有孤便行了。」
一隻大大的手掌覆在她的肚子上,頓時彷佛有一股熱氣源源不斷的溫熱着那處倍感寒涼的地方。
暖暖的,感覺真好。
她嬌羞的看了他一眼,司徒珏撩順她的額發,輕輕撫了撫她的臉,在她耳畔問:「可好些了?」
她紅着臉點頭。
「睡一下吧。」他說。
「可是……懷孕的事……」她蚊子似的聲音冒出來,本以為他會責備自己胡鬧,但他並未追究。
他貼着她的耳廓道:「無妨,懷孕的事,早一個月晚一個月都是正常,大不了,等你月事完了,孤每日播種便是,俗話不是說的好,天道酬勤嗎?」
唐蕊聽他這番說法,臊得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五隻手指拂過她的眼皮,他在她耳畔悄聲說:「不舒服就睡一會,有孤在這裏,誰都不怕。」
她合著眼,感覺到他在身邊溫熱的氣息和淡淡的檀香味,擔驚受怕了一上午,這才安了心,迷糊之間,真的安然睡去了。
趙皇后聽聞昭帝的意思還是讓太子處理政事,頓時氣得跳起來。
她親自前去質問了昭帝,但是昭帝並沒有理會她,只丟了一句,「此事朕意已決,無需多言。」
她咬着牙心中憤恨,花費了那麽大的功夫才建立起來的趙家基業,萬萬想不到竟被自己培養起來的兒子給親手毀了。偏生這個時候皇帝還偏袒這個兒子,竟不能替自己做主。
趙皇后的心情惡劣至極,鬱悶的回到了鳳華宮。
她神色沉鬱的坐在華麗的座椅上,陷入了沉思。
這個司徒珏真是不能叫人小覷,當初她一力支持培植他,如今他翅膀硬了,儼然已經不將她放在眼裏了。
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這也是她疑惑不解的地方。
這時婁嬤嬤湊過來,低聲在她耳畔說了幾句,並將一個字條遞給了她。
她低頭看了一眼,那字條上是個藥方子,乃是去東宮診斷唐蕊的太醫所開的藥方子,叫她意外的是,竟然是養胎的藥方子。
「去的太醫是誰?」
婁嬤嬤連忙答道:「是太醫正程之明。」
趙皇后蹙眉,「程之明?本宮記得,程家同唐家是親戚?」
婁嬤嬤道:「娘娘明察,的確是,程之明是良娣的姑父。」
趙皇后冷冷一笑,將手中的字條撕碎,緩緩道:「那麽,這個方子信不得。本宮要親自去東宮看看那位懷了身孕的良娣,順便當面問問太子,他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