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都是府上的家丁。」

「家丁?」衙役冷笑數聲,朝四周的同夥們使了個眼色,其餘的衙役會意,立刻握緊刀柄圍了過來。孟老爺子沒動,但桌上剩下的那幾個男人臉色已經變了,手悄悄縮到袖子裏,稍不對勁,恐怕就要大開殺戒。

說時遲那時快,琸雲忽地一下衝過去,一把拽住孟老爺子的衣袖,又驚又喜地道:「老叔?你是孟老叔對吧?我是阿雲啊,你還記不記得我,上回我跟着羅老爺子一起去過您府上。對了,您家敏姐兒身體可好,今年怕不是有十歲了吧……」

她噼里啪啦地說個不停,眾位衙役立刻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孟老爺子滿腹狐疑,面上卻不露半分,盯着琸雲看了半晌作思索狀,「你是……羅老爺子家的阿雲?」

道兒上的人自然都曉得羅老爺子是方頭山的老大,既然琸雲自稱是羅老爺子家的,自然是友非敵,且她又一張口就說破自家千金的名字和年紀,恐怕果真是方頭山的人。

孟老爺子不傻,自然曉得琸雲是在幫他,立刻配合地大笑道:「原來是阿雲,這才今年不見,竟然就長這麼高了。你不在羅老爺子身邊待着,怎麼去了益州?」

琸雲回道:「我本就是益州人么,您要去同安堂找安大夫,怎麼不先跟我打聲招呼,早曉得如此,我就讓安大夫晚些時候走。對了,敏姐兒到底生了什麼病,竟要勞煩你千里迢迢地來益州求醫。不過安大夫不在,還有楊大夫,他也是我們益州城的名醫,平日裏給刺史大人看病的,回頭我讓下人去跟楊大夫打聲招呼,他定會隨你走一趟廣元……」

「公子認得這幾位?」衙役僵硬的臉漸漸放鬆下來,眉目間不似先前那般嚴厲。

琸雲立刻回頭朝他拱手道:「是家中世交,許多年不曾見了,之前只覺得眼熟,竟沒認出來。幸得方才官爺說起廣元,這才想起來。」說話時,她又悄悄往那衙役懷裏塞了一錠沉甸甸的銀子。

衙役臉上愈發地和顏悅色,笑笑道:「既然是公子故交,自然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方才得罪了。」說罷,又轉頭朝孟老爺子客氣地笑了笑,招呼着其餘的衙役去別的桌上巡查。

那群衙役在客棧里搜了一圈,也沒能找出什麼可疑之人,只得離開去別處搜查。琸雲很是客氣地與先前跟他搭話的衙役告辭,很是熱絡地約了下回在城裏喝酒,罷了又親自將他們送出客棧大門,待一群人消失在官道上,這才轉身回廳。

孟老爺子微微眯着眼睛,目光銳利猶如利刺,毫不客氣地朝琸雲上下打量,口中卻道:「原來是老羅家裏的人,老夫竟未見過,也不知小哥兒是怎麼認出老夫來的。」

琸雲笑道:「孟老爺子雖不曾見過我,不過我卻見過您。」她朝四周看了一圈,十分謹慎地建議道:「此處人多口雜,不如我們上樓去說。」

孟老爺子從善如流地起了身,其餘幾個中年漢子也都緊隨其後,上樓時不時地朝琸雲審視地看幾眼,目光頗為不善。

一行人進了屋,關上門,琸雲這才笑着朝孟老爺子拱了拱手,道:「晚輩方琸雲,見過孟老爺子。方才情況危急,晚輩一時情急,若有不當之處,還有老爺子莫要往心裏去。」

孟老爺子捋着下頜的鬍子笑了笑,一臉和氣地道:「小兄弟客氣了,方才若不是你,恐怕這會兒已經打起來了。雖說我們不怕,可若是鬧出事來,終究不好。對了,小兄弟與老羅是何關係?怎麼又會認得老夫?」尤其是琸雲一口道出他女兒的閨名,這讓孟老爺子很是警覺。

琸雲回道:「羅老爺子與我有救命之恩,我在方頭山也曾住過一陣,聆聽他老人家教誨,去年年底還曾一起去過廣元,遠遠地見過孟老爺子一回。這些事都是他說給我聽的,要不然,我也不會曉得這麼多。」

孟老爺子聞言面色稍緩,但依舊有些不信,拐彎抹角地問了一些方頭山的事,琸雲自然一一回答,毫無紕漏,就連羅老爺子的幾匹馬叫什麼名字也能一一道來。孟老爺子終於信了,笑道:「老夫與老羅多年不見,竟不曉得他還收了個關門弟子。琸雲機警聰敏,老羅後繼有人了。」說罷,又想起自己年幼嬌弱的女兒來,一時間竟有些唏噓。

琸雲謙虛地回道:「晚輩並不常住在山上,大多數時候都在益州城裏做事,說起來倒有段時候不曾回去過了。此番因在益州得罪了個權貴,故打算出來躲個把月,本欲去方頭山避一避風頭,不想竟在路上遇着了孟老爺子。」

孟老爺子聞言眼睛一亮,笑道:「方頭山離益州千山萬水的,這一來一回怕不是都要大半月,反正你也沒事兒,倒不如去我們武山小住。廣元離這裏不遠,騎馬不過兩三天的工夫。待益州這邊風頭過了,你也好隨時回去。」

琸雲仔細一想,甚覺有理,遂毫不遲疑地應下。

卻說宜都這邊,賀均平在吳將軍府門口轉悠了好幾日,卻始終鼓不起勇氣去尋吳將軍問個清楚,腦子裏愈發地亂成一團麻,以至於好幾日都睡得不安穩。

這日他又在外頭轉了半天,一回府就聽到下人說益州來了信。賀均平先是一喜,旋即又蔫了。

他給益州去了許多信,每回都絮絮叨叨的好似個小老頭子,寫完了就巴巴地等着琸雲的回信。頭一封回信來的時候,他高興得險些沒摔一跤,可拆開來一看,雖說通篇都是琸雲的字跡,可那說話的語氣卻分明是柱子大哥。他仔仔細細地把那封信讀了兩遍,也沒瞧見琸雲留下的隻字片語,頓時失望透頂,一整日都沒了笑容。

益州的來信依舊沉甸甸的,賀均平卻沒有急着拆信的興緻,隨手將信往書桌上一扔,和衣倒在了床上。

他覺得很苦惱,趙氏與吳將軍的事像一座山似的壓在他的心頭,讓他透不過氣。平心而論,賀均平自然不希望趙氏改嫁,雖說賀父已經過世了五年之久,可是在他的心裏,趙氏依舊是賀家長媳,是他的母親。若是她嫁給了吳將軍,賀家便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無比凄慘。

可是,趙氏畢竟還年輕,未來還有許多年,若真眼睜睜地看着她一個人孤獨終老,賀均平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自私。

如果換作是琸雲,她會怎麼辦呢?賀均平蹙着眉頭想,依着琸雲的脾氣,什麼規矩通通地都不回放在眼裏,她定會直截了當地去問母親心裏頭到底有沒有吳將軍,可是,他一個男孩子,怎麼好意思問趙氏這樣的話?

別人若是曉得了,會不會以為他賣母求榮呢?賀均平覺得,這裏的一切真是複雜糾結透了,一點也不如在益州時那麼自在。他翻了個身把腦袋蒙在被子裏使勁兒滾來滾去,發出鬱悶的「嗚嗚——」聲響,一不留神,整個人就滾下了床……

真是糟糕透頂!他氣呼呼地抱着被子,恨不得立刻能飛回益州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姐兒從良 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姐兒從良 上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