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舒明心中愈發不快,正欲開口婉拒,忽聽得老五咋咋呼呼的聲音,「二哥,二哥,不好了,大當家留書走了——」
什麼!
舒明立刻如遭雷劈,他再也顧不上趙懷誠了,飛快地衝出房間一把拽住老五的衣領,厲聲質問道:「你說什麼,她幾時走的?早上我和師爺下山的時候她明明都在!」
她每一次下山都只有一個目的,但從來沒有成功過。大燕的戰神豈是那麼容易被刺殺的。
老五劇烈地咳了半天,好不容易掏出懷裏的書信,這才終於從舒明手裏逃了出來。
舒明飛快地把信瀏覽完畢,唯覺眼前一片黑暗,只恨不得就此暈死過去才好。
心裏頭正難受着,橫空突然冒出來一隻手把他手中的書信搶了過去,三兩下看完了,趙懷誠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數日後,燕京傳來消息,大將軍賀均平遇刺,刺客當場被誅……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文了,求包養,求撒花~~~~~
「……五兩銀子,那也太少了,那隔壁村裏的春花丫頭不是還賣了八兩,我們家二丫頭這相貌身段兒比那黃毛丫頭好到哪裏去了,你可別糊弄我……」
「那能比么,二丫頭才九歲,春花都十一了。再說了,春花可是被她伯母賣去了暗門子裏,自然價格高些,二丫頭是要去大戶人家做丫頭的,如何能比?」
琸雲迷迷糊糊地聽見隔壁房間裏有人說話,想睜開眼睛看看,卻只覺眼皮有千斤重,腦袋也是暈暈沉沉的,渾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氣來。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勉強睜開一條縫往外瞅了一眼,瞧見這破破爛爛的舊房子,頓時驚得險些沒接上氣。
這地方——竟彷彿是她幼時的老宅。
隔壁屋裏的兩個女人還在繼續說著話,「……老太太您可真要想清楚了,二丫頭是你親孫女,你還真捨得把她賣到那種臟地方去。回頭柱子回來了,還不得跟你大鬧一場。」
「反正也看不見。」那略嫌蒼老的女聲不耐煩地繼續道:「都養了她這麼多年,是該給家裏出出力了。至於柱子,你不說,我不說,他怎會曉得那丫頭賣去了哪裏……」
這竟是她嫡親的祖母!原來當初賣她去勾欄里的人果然是她!虧她還一直以為是那人販子撒謊騙人。琸雲氣得渾身發抖,完全忘了追究自己是怎麼回到二十年前這件大事,掙扎着起了身,依着腦子裏模糊的記憶奔到廚房,摸了把菜刀就朝那老虔婆的屋裏衝過去。
「我殺了你這黑心腸的老婆娘——」琸雲這麼多年的土匪不是白做的,雖說這會兒腦袋暈沉、渾身乏力幾乎提不起菜刀,可氣勢卻極為兇悍陰沉,幽深的眼睛裏殺氣騰騰,直把那人販子嚇得撒腿就往外跑。
老虔婆也嚇得夠嗆,雖說年歲大了腿腳不靈便,但生死關頭非比尋常,連滾帶爬地使勁兒往外沖,生怕遲了一步被琸雲手裏的菜刀砍上。
「啊啊啊——」老虔婆怎麼也沒想到平日裏素來安靜乖巧的孫女竟會突然變得這麼兇悍,嚇得嗷嗷直叫,好不容易跑出了房門,誰料被地上的樹枝一絆,一骨碌跌倒在地,「嘎巴——」一聲響,竟把腳給崴了。
「殺人了殺人了,快來救命啊——」老虔婆眼睜睜地看着琸雲手持利刃猶如厲鬼般越走越近,頓時嚇破了膽,下身一時沒了禁忌,竟尿了一褲子。
琸雲自然不會真把她給砍了,平白地把自己給折進去,只惡狠狠地瞪着她,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肉的表情。
她們院子裏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外頭的人豈會聽不到,立刻便有鄰居出來張望看熱鬧。那老虔婆見狀,立馬呼天搶地地喊了起來,「老天爺啊,你長長眼啊,看這不孝的孫女竟要弒祖,真是大逆不道啊——」
琸雲又怎麼會容她混淆是非,把手裏的菜刀一扔,狠狠捏了把胳膊,眼淚頓如流水一般淌了下來。她也不學老虔婆哭天搶地,只往隔壁的林嬸子懷裏一鑽,頓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嬸子,我怎麼有這麼個祖母啊。她……她竟要把我賣到那種臟地方去。」
「什麼!」林嬸子原本還納悶,方家這小丫頭一向老實乖巧,怎麼會忽然做出拿刀砍人的舉動,且要砍的還是自己祖母,聽得琸雲這一番話,立刻氣得直跳,「這黑心黑肝的老婆娘簡直不是人,這種挨千刀萬剮的事情怎麼做得出來。簡直不要臉!她也就欺負你們兄妹倆老實,換了旁人家,早就把她送到山裏去了。」
現在的南朝可比不得以前,尤其是最近幾十年天災頻頻,戰亂連連,老百姓的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連餬口都勉強。若是遇着荒年,一家子人全餓死的都有。
都說倉廩足而知禮節,可若是連命都保不住,哪裏還講什麼孝道。那些實在貧困吃不上飯的,只得把家裏的老人送進山裡好節省一個人的口糧。這種事隨處可見,就連她們村都有好幾戶。似琸雲兄妹倆這般把早已不能下地的老太太供在家裏頭盡孝的實在少之又少。所以,一聽得這老太太不僅不知感恩,反而做出這等下作的事,林嬸子和一眾鄰居氣得直跳,恨不得立刻把這挨千刀的老太婆送進山裡被野獸吃掉。
老太婆自然曉得這事兒被拆穿后自己的處境,哪裏肯承認,一口咬定是琸雲要害她。
琸雲怒極反笑,抹了把臉冷笑道:「諸位大伯大嬸兒,我的脾性大家也都曉得,平日裏我是如何孝順老太太的大家也都看在眼裏。若不是實在被逼得沒辦法了,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我大哥若是曉得了,還不定怎麼生氣呢。」
琸雲的大哥琸明小名兒叫柱子,比她大八歲,生得人高馬大,還有一把子好力氣。只是他幼時生病被燒壞了腦子,人有些憨傻,好在做事很是勤懇踏實,最近跟着村裏的老木匠在外頭做活兒,三兩日才回來一次。
雖說很多年不曾見過,但琸雲依舊記得這個大哥待她極好,要不然,這老虔婆也不會特意挑着大哥不在家裏的時候賣她了。
方才那人販子逃出去的時候諸位鄰居全都看得仔細,加上琸雲平日裏的確孝順懂事,而那老虔婆平日裏滿口謊話,為人又極尖酸刻薄,這會兒一對比,自然是信琸雲不信她,紛紛出言指責老虔婆,更有厲害的婆子可勁兒慫恿着琸雲把那黑心肝的老虔婆送到山裏去。
別說琸雲還真想——她上輩子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歸根究底都是因為那黑心肝的老虔婆。可她終究也只是想一想罷了,不管怎麼說,那老虔婆終究是她祖母,大哥還在,她要真繞過大哥把這老太婆給處置了,回頭她要怎麼跟大哥解釋。
反正這老太婆早已嚇破了膽,且方才急着往外逃又扭傷了腳,日後也不怕她整出什麼么蛾子來。再說了,現在琸雲是什麼人,她在方頭山做了十年土匪頭子,手裏的人命都有好幾十條,就算這老太太作上了天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