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讓你減肥你不肯,現在才知道不行了吧?」素波也有些喘,但是還好了,她每天吃得好睡得好,還會按時鍛煉身體,跑幾千米沒問題的,只是身上的衣裳太累贅,否則她還會跑得更快呢。
扔下皇後娘娘、清河公主還有太子妃、河間王妃、長沙王妃等人,再不看她們裝模作樣的嘴臉,心裏還真暢爽,於是膠東王妃就哈哈地大笑起來,揚了揚頭,向拉住馬車無所適從的馮律道:「我們回府!」
大約膠東王妃的模樣徹底嚇壞了馮律,他將王府的車駕趕得有如一道閃電一般,素波覺得一眨眼就到了府里,她便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輕爽的羅衣,挽了頭髮躺在一個按她吩咐打好的搖椅上向留福和薛清道:「沒事的,你們放心,皇上才不會廢了我呢。」
薛清是過了一會兒才回來的,她是真正的貴女出身,從來沒快步走過路,因此儘管很想跟上王妃,但還是差得太遠了。這一會兒因為突然劇烈運動還沒有平息下來,卻急忙道:「但,但是,王妃,王妃的名聲可怎麼辦?」
素波見薛清鬢髮散亂,留福滿頭是汗,就一揮手輕飄飄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再也改不回來了,我們一會兒再說。」
薛清和留福的確都需要打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們的心境也平和多了。可再到王妃面前,他們還是不贊同的,留福就道:「今天王妃太任性了。雖然皇上不可能放心了王妃,但是皇後娘娘恐怕要申訴王妃,說不定還要罰王妃抄寫《女德》、《女則》,那樣王妃豈不是顏面掃地?」
「王妃畢竟沒有什麼大錯,被廢不可能,」薛清也說:「其實王妃可以先答應下來,若清河公主還說要為王爺選側妃,就告訴她王妃早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這樣大家面子上還過得去。」
「只要皇上不廢了我就好,」素波聽他們也都肯定這一點更放了心,而且,「如果皇上真肯廢了我,只要能放我一條生路,我也一樣很開心。」
薛清和留福異口同聲地驚道:「王妃,你這是怎麼了!」
他們永遠也不能理解的!素波擺擺手,「你們以為我是任性?其實不是的!」
「我當時認真思考了,與其先答應下來不如破釜沉舟,大鬧一場!」素波一向覺得自己很聰明,而且她還看過許多宮斗劇呢,此時就搬了手指頭講給她們聽,「第一,只看江都王想廢了王妃,皇上都生氣地罵了他呢,所以皇上還是個注重傳統的人,只要我沒有大錯,一定不會太為難;第二,清河公主的提議本就錯的,我們王府里的事哪裏輪到她管?我們不能只為了面子就讓步,讓了一步還有更多步,早晚忍不無忍也要翻臉,還不如現在就翻呢;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那就是我已經下了決心要當潑婦了!還記得我們去冷月庵的事嗎?我就是從那時起覺得做人不能太謙虛,我就是潑婦,她們都要臉面,能奈我何?」
「所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們不要再談了,」而且,「因為從宮裏跑出來,我還沒吃午飯,現在又懶得動,讓阿仁給我做一碗冷麵,按我上次教他的方法,再多備幾個小菜。」
留福和薛清互相看了一眼,王妃一向有這個習慣,那就是不論多大的事,都不能影響她一日三餐加上宵夜下午茶什麼的,現在眼見着就過了午時,她一定餓得很了,不論誰再說什麼她也聽不進了。
而且,王妃有一點說得特別對,那就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誰也不能改回去,那就只有等結果了。
王妃招呼着留福和薛清一起陪着王妃用了冷麵。這冷麵是王妃想出來的新湯餅,用麥粉、蕎麥粉和綠豆粉按一定的數量混合起來做成細細的面,煮熟后再用深井裏打出來的水鎮涼,加上放涼的肉湯、肉片、雞蛋、蔬菜絲、水果片等等好多東西,再配了腌得酸酸甜甜的小菜,夏日時吃上一碗,真是從心裏一直涼爽到每一個毛孔。
所以,用過冷麵之後,薛清和留福的火氣都消得差不多了。薛清就輕聲細語地勸王妃,「雖然清河公主的話站不住腳,但是王妃不妨從身邊人里挑一個兩個放在王爺房裏,畢竟是自己人,總好過自外面來的。且這原就是王妃應該做的,也能塞住大家的嘴。」
當然是不行的,素波不方便告訴薛清,就輕輕搖了搖頭,「如今我不只要做一個潑婦,還要做一個妒婦。」
先前王妃曾開玩笑說過膠東王是她一個人的,但那一次薛清的確只當是一個笑話聽的,後來膠東王和留福回來了,大家就趕緊散了。現在王妃隨便地又提了起來,話語間十分肯定,倒讓薛清不知如何接話了。
薛清雖然定過親,但並沒有嫁,可還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兩個丫環要與自己一起嫁過去,一輩子陪着自己,同時也會做他的身邊人。而且,跟着自己嫁過去的丫環總是自己人,會比其他妾室更忠心於自己。這並沒有什麼稀奇,別人家也如此,正與古時貴女出嫁時要陪媵一樣的。
按律法,王公貴族和士人身邊都有妾室的存在,唯有庶民匹夫匹婦相守終身。很顯然,庶民家的女兒因為貧窮不會有陪嫁的丫環,而庶民也不可能有多餘的財帛納妾。
可是徐素波看起來似乎並不懂。按說江陰徐家就是再沒落,也應該把這些規矩告訴女兒呀。
既然如此,薛清覺得只有自己提醒王妃了。於是她就向留福道:「用過午膳,王妃想來困了,我陪着王妃,你下去吧。」有些事兒是女人間的私話,留福就是內侍也不好在一旁聽着,而且他畢竟是王爺的人,自己究竟是偏着王妃的。
留福在宮裏混過,心裏什麼不明白?他看到王妃一力將王爺的問題都遮掩住了,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譽,十分感動。又想着文瀾閣里向王爺恐怕已經聽到了宮裏的變故,心裏不知有多焦急,自己要趕緊過去報信;還有中午的涼麵,王妃還特別給王爺準備了一份,自己正好一併送去,於是點頭答應着走了。
薛清就語重心長地教導素波,「你還是太小了,心直口快。妒呢,可能很多人都有一點吧,但是絕不能在男子面前說的。做為正妻,寬容是最重要的美德,縱是心裏不自在,表面上也要大度……」
王妃點了點頭,「我躺在床上聽吧。」說著就倒在了床上。
薛清看着她迷離的眼睛,總覺得她點頭不是因為贊同,而是因為困了,頭才不自主地垂下來,眼見王妃躺在了床上更不知聽進去了多少,又道:「正室最重要的是地位和尊嚴,當然要將男人的心攏住是更好的,但那可要用些心思,而不是靠喊打喊殺的……」說到這裏,薛清就停了下來,因為她確定王妃不會再聽了,因為她睡著了。
其實,就算王妃沒睡着,她也未必能聽進自己的話吧。先前在陸府的時候,徐素波一直過得很小心,所以她還會掩飾真性情;而今成為膠東王妃時日久了,越發自在的環境讓她更加從心所欲。是以,薛清講這些道理,與其說是要將王妃勸導過來,不如說是完成自己的責任。現在自己做了女官應該做的,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