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說著,起身就欲站起。
薛元敬自然不會讓薛嘉月真的出去同夏天成理論,但現在他卻坐着沒有動,他想要看看周阿姑會怎麼做。
就見周阿姑拉住了薛嘉月:「他原就對你心思不良,你還要出去同他理論什麼?豈不是羊入虎口?你放心,我這裏他肯定是進不來的。」
說著,就叫了剛剛帶薛嘉月和薛元敬過來的那個人進來,吩咐他:「你去攔一下夏興言的那個兒子。」
語氣輕描淡寫的,仿似壓根就沒有將夏首輔的兒子放在眼中一般。
薛元敬聽見,心中微凜。
只怕周阿姑的身份尚在夏首輔之上。而且看她能住在這大相國寺中,所用器具都是最上等的,外面暗中有十來個人,想必都是來保護她的,且那個趙有德看着也應當是宮裏的內侍……
腦中忽然想起前些時候他在茶樓里偶然聽人說起過幾年前的事。說今上的皇后原不是現在夏首輔的妹子夏皇后,而是長信侯的女兒周皇后。但後來因着長信侯謀反之罪,夏家滿門被斬,周皇后隨後也被皇帝下旨廢黜皇后之位,打入冷宮圈禁,遣重兵看守,說終生不再相見。便是她所生的大皇子也被廢黜儲君之位,打發到宮外的一處園林中冷淡度日。隨後皇帝更是冊立當時還是貴妃的夏首輔妹妹為後,冊立她所生的二皇子為儲君。
而偏生這樣的巧,周阿姑也是姓周……
薛元敬斂下心中的震驚,拿了旁側小几上的蓋碗,垂眼喝茶。
周阿姑還在同薛嘉月說話。中間被她遣出去攔着夏首輔兒子的人進來恭敬的稟告,說是夏首輔的兒子已經被他給支走了。周阿姑點了點頭,又叫趙有德去備馬車。待趙有德進來回復說馬車已經備好了,周阿姑才對薛嘉月說道:「我原本想留你在這裏陪我,但我自己在這裏也如同身在囚籠里一般,整日不得出去,你想必是不喜的。罷了,你還是先同你哥哥回去吧。
又將手裏拿着的佛珠遞給薛嘉月:「若你想見我了,就拿着這串佛珠來大相國寺,自然會有人領你過來見我。」
薛嘉月聽她說的傷感,心中不由的也酸澀起來。忍不住的就傾身過去抱住周阿姑的胳膊,眼含淚光的說道:「師父,你一個人整日待在這裏也無趣,就讓我留在之類陪你吧。」
周阿姑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胳膊,目光看了薛元敬一眼,笑道:「只怕你哥哥不放心讓你留在我這裏。」
然後她就叫了趙有德進來,吩咐他帶着薛元敬和薛嘉月從後門走。
薛嘉月很是捨不得離開周阿姑,周阿姑就笑着寬慰她:「你我現在都在京城,往後自然會有常相見的時候,現在何必不舍?你好生的跟着你哥哥回去,多聽他的話,凡事莫要任性而為。」
又叮囑了她其他旁的許多話,一如母親對女兒那般。
薛嘉月紅了眼圈,很是不想走,最後還是薛元敬過來拉着她的手,她方才同周阿姑灑淚而別,轉身出門。
趙有德已經在門外等候了,一見他們兩個人出來,就躬身恭敬的對他們說道:「兩位請隨小的來。」
又是一路曲曲折折的青石小徑,末了就看到牆上有一處極隱蔽的小門。趙有德走過去開了小門,薛元敬和薛嘉月走出去,就見外面已經停着一輛馬車了。
倒是很普通的一輛青綢馬車,看着跟外面供人租賃的馬車差不多。
趙有德走過去掀開馬車帘子,請薛元敬和薛嘉月坐了進去。隨後他放下車簾,吩咐坐在車轅上的車把式:「好生的送了薛公子和薛姑娘回去。」
隨後他就說了薛元敬和薛嘉月現在住的地方。
車把式恭敬的應了下來,一抖手中的馬韁繩,馬車就得得的往前走了。
薛嘉月坐在車廂中聽着外面趙有德對車把式精準無誤的說出她和薛元敬住的地方,一時便有些沉默起來。
薛元敬察覺到,就伸手攬她入懷,親了親她的臉頰,問道:「你在想什麼?」
薛嘉月自然不會有什麼事瞞着他,所以就老老實實的將自己心裏想的事問了出來:「哥哥,師父她其實身份很不一般的,是不是?」
剛剛她也看到了,屋內的陳設雖然簡單,但無一樣不是精品,而且那個奉茶來的小沙彌和趙有德都是有人特意假扮的,帶她過來的那個人一直站在外面守候着,明明周阿姑看着是身份極高的,可即便這樣,聽她話里的意思,她也是一點自由都沒有的,倒仿似被人囚在那裏一般。
薛元敬沒有說話。
他雖然已經猜測到周阿姑的真實身份,但他並不想現在就告訴薛嘉月。畢竟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他擔心會嚇到薛嘉月。所以他只是說道:「無論周阿姑的身份是什麼樣的,她總歸是你的師父,現在還收你為義女,她也是在真心的對你好,是不是?」
薛嘉月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因為她是什麼身份就遠離她。我只是,只是看她現在好像就是因為某種身份的緣故才被人囚在那裏,身不由己,我就想……」
「你就想什麼?」薛元敬沒有讓她說出後面的話來,立時就出聲打斷了她。外面那個車把式很顯然是趙有德的人,總擔心他會聽到他們說的話。
頓了頓,他又壓低了聲音,說道:「月兒,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仔細的想一想,周阿姑雖然在那裏不得自由,但那些人對她都極恭敬,與其說是囚着她,倒不如說是在保護她。而且你也並不知道周阿姑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若你貿然的去做些什麼事,說不定反而還會對她不利。所以暫且便先這樣,等我們都知曉了周阿姑的事之後再另做打算。」
薛嘉月想了想,剛剛那些人對周阿姑的言語態度確實是極恭敬的,甚至都不敢抬頭直視她……
她也明白薛元敬說的在理,就哦了一聲:「我知道了。」
薛元敬看她這樣乖巧的樣子,忍不住的就笑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笑道:「小傻瓜。」
他的小傻瓜這樣的招人喜愛,也不知道周阿姑認了她做女兒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看周阿姑身邊環繞的那些人顯然都是宮裏的,不難猜測得出到底是誰將她安置在這大相國寺的後院。這樣做,到底是要囚着她,還是要保護她?當年難道不是皇帝親自下旨廢黜周阿姑皇后之位的?而且長信侯一家也確實都被皇帝下令斬殺了。難道這中間有什麼隱情不成?
薛元敬一雙長眉輕擰了起來,想着這中間到底會有什麼隱情。不過為免薛嘉月擔心,他並沒有對她說出一個字來。
等到下午的時候,趙有德就換下了身上土黃色的僧衣,轉而換上了宮中內侍的衣裳。不過待穿好之後,他還在外面罩上了一件尋常的錦袍,又接過旁邊的人遞過來的假髮戴上,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
等他走到了後門邊上,就見外面已經有馬車在等候着了。他掀開馬車帘子坐到了馬車廂裏面,也不用他吩咐去哪裏,車把式就自行開始駕車。
一路到了皇宮旁邊的一處鋪子裏,趙有德從後門進去,自有人迎接他進內室。待脫下身上的那件錦袍,露出裏面的內侍衣裳,旁邊的人遞過來幾樣東西給他拎着,他就轉身從前門出,徑直的往宮門那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