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但薛嘉月心中也明白,現在雖然暫時不用擔心辣椒種子會流出去的事,但一來她明年就要離開平陽府,二來既然當初她能買到這兩盆辣椒,旁人就不能買到?既已知道這辣椒這般的值錢,他們肯定是要種的。而吳老漢一家約莫已經知道辣椒該如何種的事了,想必明年肯定會有許多人種辣椒。既如此,倒不如到時她留下一批辣椒晒乾了,留了種子,再高價的將這些賣出去呢,又能賺好大一筆銀子。
心中既已打定這個主意,凡事就都不慌不忙起來。
而漱玉軒那裏,她仔細的想了好幾日,到底是自己的一番心血,還是捨不得轉手賣給他人的。又見馮嫂子和小嬋現在對漱玉軒的諸事都熟悉起來,便想着要將漱玉軒交給她們母女兩人來經營。
就相當於她聘請了一位掌柜負責這漱玉軒日常的所有事,但賬冊還是要一年給她看一次的。
她便將自己的這番打算對馮嫂子說了,馮嫂子自是喜不自勝。
不說做了掌柜之後工錢會多上好些,只說她以往給人做事,總還是擔心會時刻被人辭退了,但現在薛嘉月讓她管着漱玉軒,雖說也還要聽她的話,但往後薛嘉月到底不在平陽府長住,山高水遠的,這漱玉軒大多數的事不都是她說了算?倒是別人要擔心被她辭退的事了。
於是馮嫂子忙應了下來。自這以後,薛嘉月日日無事就教馮嫂子一些事,又帶她去見陸掌柜。
她也想過要自行去江浙等地進衣料,但轉念又想着漱玉軒到底只是個成衣鋪子,去江浙等地進衣料又要遣專人去,路上運費,稅費都是錢,一算下來只怕比她現在從陸掌柜那裏直接拿貨還要貴一些,所以便息了這個念頭,只依舊從陸家的瑞興隆里拿衣料。至於首飾那些,也依然在陸家的店鋪裏面做。也算是一直和陸掌柜合作的意思。
陸掌柜得知她年後便要離開平陽府,心中惋惜不已。只說若她不走,他二人聯手,必然會將生意做大,但薛嘉月還是笑着拒絕了,只將馮嫂子引見給陸掌柜,說了往後請他多照拂之類的話。
陸掌柜應了下來,又問起了明年她離開之後,他那新開的酒樓需要的番椒該如何辦的事來。薛嘉月便趁機說可以賣給他番椒種子,再教會他該如何種番椒的事,陸掌柜立時就應了下來。且為免她反悔,兩個人當即就立了文契,陸掌柜付了一筆不菲的定金。
薛嘉月收了定金,和馮嫂子一起回漱玉軒。
遠遠的看到漱玉軒的門,她還未走近,便看到薛元敬從裏面走出來。
昨兒太初書院的掌院安華清特地的遣人給他送了封信,叫他今日過去,是以今日一早他便去了那裏。回去一看到薛嘉月不在,便料定她來了漱玉軒,立時就過來了。過來也沒有看到薛嘉月,一問才知道她去了陸掌柜那裏,正要出門去接她,就看到她回來了。
他站定,看着薛嘉月面上帶着明媚的笑容走到他身邊來,挽了他的胳膊,同他說剛剛她在陸掌柜那裏的事。又問他安掌院叫他過去對他說了什麼話。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話,無非的一些勉勵的話,又送了他幾本孤本古籍。他對着安掌院長揖作禮,謝他這幾年的用心栽培之情,承諾往後絕不忘太初書院。
馮嫂子已經自行進隔間去做事了,薛嘉月和薛元敬便坐在櫃枱後面說話。但忽然就聽到外面有人在說道:「住轎。」
薛嘉月轉頭望過去,就見門外停了一頂雙人轎子,有個丫鬟正伸手掀開藍色的轎簾,伸手過去說道:「姑娘,咱們到了,您請下轎吧。」
隨着她這句話說完,轎子裏面就伸出來一隻手。
白皙如玉的一雙手,五根手指細長嬌嫩如蔥管一般,手腕上還戴了兩隻成色上好的玉鐲子,兩汪綠水也似的繞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一隻手便已是這樣的讓人驚艷了,那轎中那位女子的相貌該當如何?
薛嘉月忍不住好奇,就要探身去望,卻被薛元敬給拉了回來:「小心。」
櫃枱上面放了墨硯,她這般的探身過去,衣帶險些垂到了墨硯裏面去。
薛嘉月也不惱,反而是用手肘碰了碰薛元敬的胳膊,嘻嘻的笑道:「哥哥快來看,外面仿似來了位很美的姑娘。」
薛元敬聞言,目光便瞥了一眼外面。正看到那位姑娘從轎中走了出來。
醒目無一絲瑕疵的五官,確實是很明艷照人。但薛元敬也不過是瞥了一眼,隨後便收回目光,低頭在薛嘉月的耳邊輕語:「沒有你美。」
薛嘉月沒想到這樣的間隙也能被薛元敬給撩撥一句,正要說話,就見剛剛下轎的那位姑娘扶着丫鬟的手走進了鋪子裏面來。
於是薛嘉月忙笑臉迎了上去:「您好。」
沈傲梅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沒有說話,扶着丫鬟的手繼續往裏走。
薛嘉月面上的笑容微斂,心中覺得有些不大舒服。
這位姑娘剛剛看她的目光分明就是那種居高臨下,帶着輕蔑的感覺的。
不過想着到底進門是客,所以薛嘉月還是拿了櫃枱上的冊子,面上打疊起了幾分笑意,跟在那位姑娘身後,指着那幾個模特架子上穿戴的衣裙和首飾說道:「除卻這些衣裙首飾,小店裏還有其他許多式樣新穎的衣裳首飾,姑娘要不要看看?」
一面說,一面就要將手裏畫著各種衣裳首飾樣式的冊子翻開。
但沈傲梅壓根看都沒有看她手裏的冊子一眼,轉過身徑直的去看旁側一個模特架子上髮髻上戴的首飾,只留給薛嘉月一個高傲的背影。
仿似壓根就不屑於同她說話一般。
這就有點不能忍了。薛嘉月握着冊子的手收緊了幾分。
薛元敬在櫃枱後面看到,就叫她:「月兒,過來。」
薛嘉月也確實是懶得伺候面前這位姑娘了。
就算她只是個做生意的,但她笑臉迎人,這位姑娘不說話便罷了,看着她的目光竟然那樣的輕蔑。
若真瞧不上她這鋪子,那何必要進來看?進來看又何必要給她這樣的臉子瞧?
於是她便拿了冊子往櫃枱後面走,同薛元敬輕聲說話。不過眼角餘光還在看着那位姑娘。
就見那位姑娘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仿似也在往她這邊望。但一直不見有人再過來招呼她,最後她就伸手拿了模特架子髮髻上的一支簪子走到櫃枱前面來。
看樣子她是想要買這支簪子的。於是薛嘉月便想要抬頭同她說話,但卻被薛元敬握住了她的手搖了兩下,叫她不要抬頭。
薛嘉月素來便很聽薛元敬的話,因為知道他比自己聰明太多,想的事情肯定是她及不上的,所以她便很聽話的沒有抬頭,細白的手指擺弄着櫃枱上的一管毛筆。
薛元敬自然也沒有抬頭,只磨了墨,叫薛嘉月寫幾個字給他看看。
薛嘉月現在雖然也寫的一手工整的毛筆字,但薛元敬總是不滿意,無事的時候便要教她練字,薛嘉月對此也苦惱的很。
她覺得她又不考狀元,也不想做個書法家,寫的字人家認得不就行了?還要她寫的多好啊?所以就總是找各種理由不練。薛元敬又捨不得真的說她,就經常被她插科打諢的給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