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十五章
直到帳簾落下,魏祁才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手中那塊孟家軍的腰牌。
昨晚追殺他們的那些刺客很奇怪。
其一:這些人明明隱在暗處,且隱藏的很好,要動手的話最好的方法應該是先射出幾支暗箭。
運氣好的話沒準兒能直接將他們射死,根本不用再冒出來刺殺。
即便運氣差沒能把他們射死,先把人射傷也總比直接衝出來互相廝殺的好。
那些人騎的馬毛色都不差,用的兵器也不是路邊隨意打造的,一看就很精良,不可能置辦不起弓箭。
何況如今這個年代,就連馬匪山賊都有些好壞不一參差不齊的弓箭,一隊刺客又怎麼會沒有?
其二:那些刺客在山林中追擊他們的時候似乎對周圍地形並不熟悉,十幾個人都沒能追到他們。
結果等他的援軍到了,他們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點兒蹤跡都沒留下,除了這塊兒布料和腰牌。
若是真的對地形不熟悉,他們就不可能跑的這麼快,可見之前沒追上他們是裝出來的,實際上根本就沒想追。
如果真的如楊豎剛剛所說,是孟無霜因為覬覦珍月想要刺殺他,那孟無霜就應該會派一隊死士來,而不是這種見好就收,打不過就跑,一點兒殺人之心都沒有,在他面前晃一圈兒就走的人。
所以說,這些刺客絕不是孟無霜派來的,是有人故意想栽贓嫁禍給孟無霜。
或者……也不是栽贓陷害,而是想讓他因為孟無霜而對珍月心生芥蒂,進而厭棄珍月,或是影響楚魏兩國關係。
畢竟這天底下沒有幾個男人會樂意看自己的女人被別人覬覦。
至於楊豎……
魏祁將手中腰牌扔到了一邊。
當年在大燕時跟在他身邊的人都不喜歡珍月,楊豎也是其中之一,這一點他是知道的。
所以楊豎藉著這個機會挑撥他與珍月的關係,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母親甚至早就已經擔心過這點,還特地叮囑過他,讓他在內宮不要用以前的舊人,怕珍月初來乍到,這些人收斂不住,讓內宮中人也受他們的影響,對珍月不滿。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不清楚他與珍月現在的情況,才會多此一舉趁着這次的事提醒他。
魏祁對自己的部下雖然信任,但也不喜歡他們拐彎抹角的行挑撥之事,所以剛剛才把楊豎趕出去了。
而離開的楊豎並沒有回到自己的營帳,而是走到大營邊緣,找到了一個正在那裏看着遠處的林子發獃的人。
男人身穿青衣,頭上綰着一支簡單的竹簪,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淺笑:「楊大人。」
楊豎黑着一張臉,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世子發現了!」
「發現什麼?」
那人依舊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再次將視線投向遠方,臉上的笑像是常年掛着的面具,半點兒變化都沒有。
「發現昨晚的刺客根本就不是孟無霜派來的,發現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
楊豎越說臉色越黑:「我早說過這方法不行,世子那麼聰明,根本瞞不過去!」
「沒關係,」那人臉上依舊笑容和煦,「本就只是為了提醒世子一番而已,發不發現沒什麼區別。」
楊豎一愣:「提醒世子?提醒他什麼?」
「提醒他別忘了在大燕時的際遇,別忘了珍月給他帶來的苦楚。」
啊?
楊豎一聽,差點兒跳腳。
「你有病吧?這還用提醒嗎?世子怎麼可能忘!」
青衣男子這才轉頭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忘的,單看自己想不想忘。」
「美人鄉,英雄冢,珍月容貌冠絕天下,又向來狡猾多端,千人千面,遇到一千個不同的人,便有一千副不同的面孔,凡她想收服討好之人,沒幾個是收服不了的。」
「如今君上和夫人已是對她心生歡喜,四郎君更是待她如同親姊。」
「咱們這些人被阻擋在外,那偌大的宮裏,還有誰能提醒他,不要忘了曾經受過的苦,不要忘了曾經的屈辱?」
他甚至覺得,世子似乎已經開始有些遺忘了……
楊豎簡直覺得莫名其妙:「以前那段日子對世子來說並不好過,他就算忘了又有什麼不好?珍月就算再厲害,現在不也嫁到魏國來了?還能翻出什麼花樣?」
「我看你就是杞人憂天!以後這種事你自己干!我可不幹了!」
他說完憤憤的走了,只留那青衣男子獨自一人繼續看着林子發獃。
嫁到了魏國,珍月就翻不出花樣了嗎?
男子的目光幽遠,唇邊的笑意終於消散,面色沉鬱。
看看吧,這就是遺忘的下場。
不過三年過去,楊豎就忘了,珍月當初在大燕是怎麼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
那時的她年紀比現在還小,那時的她起初也不過是個小小的質子而已,地位甚至還不如如今。
可即便這樣,她也一路從質子變為了公主,受盡燕帝寵愛。
但燕帝寵愛她的時候,他卻在背着燕帝拜徐公為師,偷偷救下穆氏兄弟,做了許多燕帝不知道的事。
所以,此人不除,勢必會擋住世子的去路!
已故燕帝的往日,說不定就是世子的將來。
身為世子的幕僚,他是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
魏祁這次過了很久才回宮,因為他還欠魏佑一個九連環和一把匕首,但先前楚瑤送給魏佑的九連環玉質極佳,不是隨隨便便便能找一個代替的。
雖然於魏佑而言什麼樣的玉石並沒有什麼區別,但魏祁還是不想在楚瑤面前留下把柄,所以託了蕭謹言去幫他找個差不多的。
如果找不到,就尋一塊兒上好的玉,重新打一個。
直到蕭謹言告訴他東西準備好了,他才回京,先去蘭楓閣找了他。
蕭謹言見他進來,邊笑邊將放着東西的托盤推了過去。
「我前些日子在路上碰到公主和四郎君了,似乎是公主出來遊玩,四郎君跟着她一起。」
魏祁哦了一聲,沒說什麼,讓人將東西收好了。
「四郎君許久不見你,問我你什麼時候回來,還跟我說了一些趣事。」
魏祁肩膀一僵,下一刻直接站了起來:「我還有事,先回宮了。」
說完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蕭謹言在身後邊笑邊拉長嗓音:「誒,世子別走啊,我專門燙了酒呢……」
專門燙了酒等着看他的笑話!
混蛋!
魏祁來去匆匆,屁股都沒坐熱就走了,直奔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