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夏柏茂跟韓氏更是不用說了,站在顧行簡面前,只覺得自己矮了對方一大截,腰桿怎麼也挺不直。顧行簡明明在笑,他們卻顯得更緊張了。大概這就是攀上一門貴戚的結果吧。
眾人到堂屋裏說了會兒話,除了夏老夫人和杜氏,二房的人都很拘謹。這時,侍女跑進來在韓氏耳邊急聲說了兩句,韓氏起身道:「你們坐,我出去一下。」
夏初嵐說:「二嬸有事便去忙吧。」
韓氏走到門外,皺眉問侍女:「什麼事慌慌張張的?你說四姑娘回來了?」
「是,一刻之前,四姑娘回來了,但偷偷從側門進來的,不讓我們驚動旁人。她一直在屋裏哭,問她怎麼回事,她也不肯說。二姑娘正在勸呢,夫人快過去看看吧。」
韓氏心往下一沉,也顧不得裏面,自己快步走回松華院。
夏初嬋趴在床上哭,夏初熒挺着肚子坐在床邊,柔聲道:「嬋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倒是說啊?」
夏初嬋哭得越發大聲了,直到韓氏進來,還沒止住。韓氏也勸了一會兒,實在被她哭得頭疼,就板著臉說道:「你再這樣沒完沒了地哭,我跟你姐姐便都不管你了。」
夏初嬋這才慢慢地爬起來,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娘,我被人騙了。」
「多大點事,被人騙了多少錢?娘如數給你就是了。」韓氏說道。
夏初嬋搖了搖頭,咬着嘴唇說道:「我,我把身子給了那個人。他說要娶我的,但一回都城就反悔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娘……」
韓氏和夏初熒都變了臉色,韓氏更是按住夏初嬋的肩膀,正色道:「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初嬋斷斷續續地把在揚州的遭遇說給韓氏和夏初熒聽。
她在揚州的時候聽到恩平郡王在當地查案,便生了幾分攀交的心思。無奈姨母家裏也是平頭小民,根本沒有那樣的機會接近堂堂的郡王。
後來她在揚州結交的一個小姐妹說州衙要選人去給恩平郡王彈曲,便偷偷去了。她在一眾應徵的姑娘當中容貌算是最出色的,想當然地認為自己一定能選上。負責遴選的是位姓吳的公子,看了一圈,果然將她帶到耳房裏,只不過那裏沒有恩平郡王。那位吳姓公子要她撫琴,她戰戰兢兢地撫了一曲,沒想到那公子獸性大發,強行將她推倒在了床上……事後還不准她報官,說他是吳皇后的內侄,膽敢說出去的話,會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她當時只想逃離揚州,但那吳公子派人看着她,後來又強行約見她幾次,當然每次都會要她。漸漸地,他好像真的有些喜歡她了,說要接她去都城。她看那位吳公子出自皇后的母族,也是顯赫之家,便有些心甘情願地跟着他了。
哪裏知道他一回都城,就音訊全無,好像忘了她這個人一樣。
韓氏聽完,又氣又急,險些厥過去。她狠狠推了一下夏初嬋的腦袋:「你這個死丫頭也不想想,恩平郡王是什麼人,你一個民女怎麼可能隨便見到!你當時怎麼不說你三姐要嫁給宰相了?」
夏初嬋又哭哭啼啼的:「我也不想的,我當時蒙了,被他強行要了身子。難道我還能去報官嗎?」
「你小小年紀沒了清白,傳出去還怎麼做人!」韓氏氣得恨不得給她一巴掌。
「娘,您就別怪我了。我也不知道……」她話沒說完,忽然嘔了一聲。
「又怎麼了?」韓氏皺眉問道。跟夏初嬋一起離開的嬤嬤說:「姑娘最近沒什麼胃口,總是這樣想吐。老身懷疑……」
韓氏的臉色變得更難看,心中已經猜到了八成,但還是讓身邊的嬤嬤偷偷去將李大夫請過來了。
李大夫來了以後,韓氏和夏初熒走到門外。夏初熒道:「娘,這件事該怎麼辦?嬋兒固然有錯,但那姓吳的強污民女,還想不了了之,咱們不能就這麼算了。三妹的夫君可是宰相,總能向吳家討一個公道。我看不如索性讓他娶了嬋兒。」
韓氏閉眼嘆了口氣:「哪有這麼容易?那吳家是皇后的母族,我們只是平民,他們會願意娶嬋兒為正妻?恐怕是妾就算好的了。你可別忘了,當年三丫頭跟英國公世子也是沒有結果的。而且這件事鬧大了,毀的是嬋兒的名聲,你以為我們能將那姓吳的怎麼樣?他們皇親國戚都是有特權的。」
「那難道就讓嬋兒吃啞巴虧?」
韓氏擺了擺手:「你讓我好好想想。這件事暫時不能讓你哥哥和爹知道,實在太荒唐了,你姨母居然被蒙在鼓裏,全不知情。」
夏初熒摸着肚子說道:「嬋兒又不是姨母的親生女兒,而且姨母自己膝下六個孩子,姨父還有兩個小妾,自己都忙不過來了,哪有空管嬋兒。」
她們兩個人正說著話,李大夫從屋裏出來了,他面色凝重:「四姑娘有喜了,約摸兩個多月。」他常年給夏家眾人診治,私交甚好,自然知道夏初嬋還沒嫁人。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未婚先孕,這要是傳出去,整個夏家都得跟着蒙羞。
韓氏踉蹌了兩步,險些沒有站穩。
「夫人要早作決斷。但四姑娘年紀太小,我的建議是,這個孩子還得生下來,否則會毀了身子,以後將終生不孕。」李大夫嘆了口氣說道。
韓氏讓嬤嬤送李大夫出府,也不想再去看夏初嬋了,而是回到松華院的堂屋裏坐着。事到如今,瞞是瞞不住了,肚子一旦顯出來,所有人都知道了,得趕緊想辦法解決才是。可她一個婦道人家,這麼大的事也拿不了主意,只能等着夏柏茂回來。
前院的堂屋裏,夏老夫人吩咐廚房準備午膳,眼下到了她誦經的時間,她便先回北院了。夏柏盛看到韓氏久久沒有回來,隱約猜到是發生了什麼事,也找個借口跟夏謙回去松華院了。
崇明把顧行簡叫出去,似乎是禮單上有東西不明白。
杜氏看到人都走了,便扶着楊嬤嬤起身道:「我讓人把玉茗居收拾了一下,你們先去把東西放下,好好休息。我也回去換身衣服。」這是想讓他們夫妻單獨相處了。
夏初嵐起身相送,杜氏道:「不用送。你在這裏等相爺回來吧。」
等杜氏快走到門口了,夏初嵐才想起問道:「對了娘,我想問您一件事。您跟爹可認識崇義公府的人?」她還是想確認一下。
杜氏回頭疑惑道:「崇義公府是什麼?」
「沒什麼。只是那日崇義公夫人跑到相府來,說我跟她一個故人長得很像。我以為她要找的人,跟我們家有些淵源,所以問問您。」
楊嬤嬤一怔,杜氏微微笑道:「自然是不認識。這個崇義公府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夏初嵐點頭道:「我知道了,娘慢走。」
等到楊嬤嬤和杜氏出了門,楊嬤嬤低聲問道:「夫人,姑娘問的不會是啞娘吧?這個啞娘是不是跟崇義公府有什麼關係?畢竟她跟姑娘的確是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