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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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修補家人情誼】

秦蘿親自出去接夏初嵐,她本就瘦弱,肚子小,還不顯懷。

夏初嵐以為顧老夫人是因為顧素蘭的事情跟顧行簡置氣,卻聽秦蘿說道:「原本小姑子的事,二爺勸了一陣,娘也沒那麽生氣了,可是剛剛宮裏的內侍來傳旨,一下子火上澆油,娘便鬧着要去莊子上住呢,我跟二爺怎麽勸都不聽。」

「什麽聖旨?」夏初嵐停住腳步問道。

「你不知道?五叔子求皇上下旨賜婚了。」秦蘿輕聲說道。

原來他說的是這麽個辦法,難怪顧老夫人要鬧了。夏初嵐雖然不擅長跟老人家相處,但家裏如今有個祖母健在,多少還是了解一些,跟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對着干,她會更擰,肯定是要哄的,像小孩子一樣。

而顧行簡那性子,還有小時候的經歷,決定了他不會主動去親近老夫人,更不會示弱。

其實夏初嵐倒是沒想着今日來能有什麽成效,只不過不來這一趟,於心難安,那母子倆失和,到底是因她而起。

顧老夫人在堂屋裏正襟危坐,拉着長臉,等夏初嵐進來了,就趕顧居敬夫婦倆出去。

顧居敬不放心,欲開口說兩句,夏初嵐道:「二爺,讓我跟老夫人單獨說話吧。」

顧居敬又看了母親一眼,母親雙目一瞪,他才拉着秦蘿出去了,但兩個人都沒有走遠,就站在門外偷聽。

屋裏只剩下顧老夫人跟夏初嵐兩個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

顧老夫人仔細地打量夏初嵐,暗自揣摩這姑娘到底有何過人之處,竟然能讓兒子非娶她不可。相貌是沒得挑,性情嘛,上次見一面太匆忙,沒瞧出什麽來。

夏初嵐行禮,然後說道:「我今日來,只是想跟您說幾句話。聽聞您原本有五個孩子,只有二爺、四娘和相爺活到成年。我曾讀過徐積的一首詩:『朝看他人兒,暮看他人子。一日一夜間,十生九復死。』我深知為人母的不易。」

顧老夫人只覺得心房被人擊打了一下,想起早亡的兩個孩兒,眼眶裏有了溫熱的淚意。

「相爺小時候,您怕他養不活,將他抱到廟裏去,他僥倖活下來了,卻因為自小跟你們分離,不懂得如何與家人相處。他心中是想靠近你們的,但就像一個從不曾開口說話的孩子,要讓他發出聲音,得慢慢地教,您不曾教養過他,沒有教他咿呀學語,沒有看到他蹣跚學步。在他童年乃至少年的時光中,母親始終是一個缺失的空白,所以他沒辦法像二爺和四娘那樣,對您親近討好。」

顧老夫人顫抖着聲音說道:「你以為我不想教他,不想把他抱在懷中嗎?他那個時候十分虛弱,顧家卻很窮,沒有錢和糧,我如何能養活他?只能狠心將他送到大相國寺去,日日祈禱上天護佑他。」

夏初嵐點了點頭,「當年將他抱走是迫不得已,的確不能怪您。可相爺回家以後,跟四娘之間矛盾不斷,四娘沒有把他當成家人,始終抱着敵意,可您跟二爺也沒有及時察覺他們的情緒,讓相爺覺得自己始終被排斥在這個家之外,這樣只會將他推得更遠。」

顧老夫人凝神想了想,好似的確是這樣,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夏初嵐知道顧老夫人跟顧素蘭不一樣。顧素蘭雖然跟顧行簡也有血緣關係,但是這種血緣關係因沒有自小處在一起,培養不出深厚的感情來。可顧行簡終究是顧老夫人身上掉下的一塊肉,老夫人心中對他也是不舍的,否則不會因為廟裏的人卜了凶卦,就變得異常緊張。

活到這個歲數,有小性子,有架子,還有拉不下臉面的固執,顧老夫人復又看向夏初嵐,聽了她的一番話後,忽然覺得,這麽多年,她竟還沒有一個認識兒子數月的姑娘了解他。

夏初嵐看到老夫人的態度軟化了,不像剛才那樣渾身戒備,又說道:「我嫁給相爺,未曾想過要從顧家得到什麽,這幾年我一人撐着家業,也從未想過依靠誰,可我真心喜歡他,想要陪伴在他的身邊,照顧他。我看到他的衣袍邊緣磨破了,身邊連個縫縫補補的人都沒有,常常一個人默默吃着一桌飯菜,逢年過節就走到街上去看萬家燈火,好像那樣就不會冷清了……您知道他有多可憐嗎?」

「別說了,你別再說了……」顧老夫人擺了擺手,不忍再聽下去。

夏初嵐深吸了口氣才說:「好,我不說這些了。前陣子他從馬上摔下來,應該不是偶然,這些年他在朝野樹敵不少,對手正愁沒有機會打壓他,若是您鬧着去莊子上,可能那些人就會借題發揮,再將他從宰相之位上拉下來。您心裏也應該清楚,這麽多年,是他暗裏護着顧家,顧家才能在都城裏站穩腳跟,他若有事,整個顧家也會跟着傾覆。」

顧老夫人望着地面發獃,怔怔地,沒有說話。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您可以好好想一想,真的要焐熱相爺的心,到底怎麽做才是最好的,你們是母子,本應該是這天底下最親近的人,別因為我這個外人而離心。」夏初嵐又行了個禮,轉身走出了堂屋。

她走到門外,看到顧居敬和秦蘿都在門邊。

秦蘿送她出府,顧居敬則走到堂屋裏,小心問道:「娘,還收拾東西嗎?」

顧老夫人回過神來,斥道:「還收拾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你媳婦在門外偷聽。你為何不告訴我,你弟弟前陣子摔馬不是自個兒不小心?」

顧居敬嘆了口氣,「唉,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那性子,什麽都不肯說。」

「罷了,你去問問他,準備何時迎娶那姑娘,你也幫着準備吧。」顧老夫人疲憊地擺了擺手,喚了侍女進來,逕自踱到屋後去了。

夏初嵐也不知道今日自己說的一番話有沒有用,回去的路上,馬車又堵住了,她靠在馬車壁上打盹兒,等到了夏柏青的住處,都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柳氏坐在院子裏摘豆子,看到夏初嵐進來,起身道:「嵐兒。」

他們之前已經收到信,知道夏初嵐這幾日要過來,只是比預想的早到了些時候。

「三嬸,我從紹興給你們帶了點東西過來。」夏初嵐讓六平和思安去馬車後面搬東西,柴米油鹽、還有些布匹和被裘,都是生活的必須用品。她知道直接給錢,柳氏肯定是不要的,這些東西不算貴重,平日裏也能用得上。

柳氏心裏感激夏初嵐,知道她顧着夏柏青的顏面,沒有給錢,而是換了這些物品給他們。

在都城的花費的確頗多,生活拮据,常常捉襟見肘,這些東西夠他們三口人用一陣子了。

「吳家那邊定下日子沒有?」夏初嵐問道。

「還沒有,估摸着明年秋天的時候吧,那時候吏部的銓選就結束了,剛好辦喜事。你跟相爺的日子定下了嗎?」柳氏反問道。

夏初嵐搖了搖頭,也沒說顧家的那些事,免得三嬸跟着操心。成個親無論是在當下還是後世,都太不容易了。

晚些時候,夏靜月回來,手裏抱着琴,她今日去上琴課,因為沒有侍女在身旁伺候,只能親力親為,思安連忙幫她把琴接過來,她擦了下額頭上的汗說:「三姊姊來了。」

夏初嵐點了點頭,柳氏遞了帕子過去,「你今日怎麽比往常晚了些?」

夏靜月坐下來說道:「快別提了,我們這些人是同時開始上課的,進展差不多,可今日清源縣主忽然來了,屋裏站了四個侍女,弄得我們很不自在,而且她好像沒有什麽底子,連宮商角徵羽都分不清,老師只能一遍遍地教。」

「既然如此,她為何要學琴?」柳氏奇怪道。

夏初嵐想到清源縣主要跟鳳子鳴議親,鳳子鳴精通音律,大概是為了討好鳳子鳴吧?原來高貴如同縣主,也要百般討好自己喜歡的男子。

晚飯十分清淡,大概因為夏初嵐來了,才特意加了葷腥,夏初嵐注意到夏靜月雖竭力剋制,還是一直看那碗五花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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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有喜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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