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五十八章找碴沒在怕】
吃過午飯，夏衍提議去街上逛一逛。馬上就要到除夕了，這是一年當中最熱鬧的時候，很多郊外的百姓都湧進城裏趕集，購買年貨。夏衍主要是想到書坊買點書，夏初嵐和夏靜月便與他一道。
都城最大的書坊在御街之側，朝天門附近，上下兩層結構，比一般的酒樓食肆還要寬闊，裏面密密麻麻地排滿了書，門庭若市。
夏初嵐他們正要走進去，忽然來了十幾個護院，將人都清出來，然後堵住門口，不許人再進去。
夏初嵐讓六平過去打聽，六平回來稟報，「聽說是清源縣主和幾位朋友要來買書，怕書坊里人多手雜，就把人都請出來了。夫人，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夏初嵐不想跟蕭碧靈起衝突，正想帶着夏靜月和夏衍離去，幾輛華頂馬車就在他們眼前停下來，幾位妙齡女子從馬車上下來，有說有笑。這當中有幾個熟面孔，都是那日在梅花宴上見過的。
蕭碧靈瞥見夏初嵐，不打算搭理，而一旁的李婉晴面色陰鬱。
夏初嬋不要臉地勾搭上了恩平郡王，吳皇後為了拉攏顧行簡，特意准她入王府，只不過顧着李家的面子，還未給名分。李婉晴還未進門，夏初嬋卻連孩子都懷上了，她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惡氣。
「姑娘，您想不想給夏家姊妹一點教訓？」身旁的侍女問道。
李婉晴皺眉，「那是宰相夫人，豈是你我能夠動的？算了，進去吧。」
「姑娘，都城裏都說宰相好男風，娶這位夫人不過是擺擺樣子。您看那日梅花宴上，她連相爺的畫作都認不出來，夫妻感情能好到什麽地方去？那小賤人在王府裏面，我們動不得，這兩個可是自己送上門給您出氣的。而且也用不着我們親自動手……」侍女幫李婉晴出謀劃策。
「你想怎麽做？」李婉晴側目道。
侍女湊到李婉晴的耳邊嘀咕了一陣。
李婉晴疑惑地望着侍女，侍女用力點了點頭，「姑娘，商戶女能有什麽學識和見地？只要找到機會，讓她們出醜還不容易嗎？」
李婉晴想了想，走到夏靜月面前，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臂，「靜月妹妹，之前是我不好，不該對你生氣。既然今天碰上了，就跟我們一起進去看看書吧。」
夏靜月不知道李婉晴為何突然轉變態度，心裏有些害怕，婉拒道：「區區小事，李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我和家中姊妹還有事得去別處……」
李婉晴微笑着盯着她道：「你這是不肯原諒我了？」
夏靜月求救似的看了夏初嵐一眼。
李婉晴便笑道：「沒關係，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不如請宰相夫人也一起進來吧。」說著已經拉着夏靜月進去了。
夏初嵐不放心夏靜月一個人，況且她也想知道這個李婉晴葫蘆裏面賣的是什麽葯，便對六平耳語道：「我跟五姑娘進去書坊，裏頭都是女子，你們跟進去不方便，你帶六公子去附近的書坊里逛一逛吧。」
夏衍連忙道：「姊姊，我們哪裏都不去，就在外面等你們。那些人看上去不懷好意，你快些將五姊姊帶出來，我們就走吧。」
夏初嵐看他堅持，應允道：「那你們在此處等一等。」
夏衍和六平齊齊點頭，夏初嵐便轉身向書坊走去。
書坊裏頭空蕩蕩的，只有零星幾個人，好像離外面街市上的喧囂很遠。
其他人看到夏初嵐和夏靜月進來，躲在旁邊竊竊私語。
蕭碧靈面露不悅，這李婉晴在搞什麽鬼？居然自作主張邀請兩個不相干的人進來。
她本來想叫身邊的侍女過去將夏家姊妹趕走，臨時又改變了主意。夏初嵐到底是顧行簡的夫人，公然起衝突，只怕會得罪當朝宰相。她知道李婉晴心裏十分恨夏初嬋，對夏家兩姊妹也不會真的友好，便把侍女叫回來，靜觀其變。
李婉晴拉着夏靜月站在書架前面，隨口問道：「靜月妹妹，你平日都看什麽書？」
「平常看些經史子集還有棋譜，我看的書少，不如我三姊姊看的書多。」夏靜月謙虛地說道。
「哦？那夫人應該讀過《孟子》了？」李婉晴回頭問夏初嵐。她自小熟讀《孟子》，自認沒有人比她更精通。
夏初嵐回道：「我很喜歡《孟子》，但是讀過幾次，都不是太懂。」
李婉晴笑了起來，大聲道：「夫人哪裏不知道？倒是可以說說看，也許我知道呢。」
旁邊的人聽到她們的談話，不由都看了過來。夏初嵐連《孟子》都看不懂，怎麽能做顧行簡的夫人？實在是有些可笑。
她們之中有人見不慣商戶女成了宰相夫人，都等着看夏初嵐出醜。
夏初嵐認真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想請教一下李姑娘，《孟子》第一句說，孟子見梁惠王。既然孟子不見諸侯，那他為何要見梁惠王？」
李婉晴被她問住，怔了半天想不出答案。
夏初嵐微微一笑，「看來李姑娘也沒有讀懂。」
「三姊姊，看來我也沒讀懂。」夏靜月附和道。
旁邊看熱鬧的姑娘們有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李婉晴本就臉皮薄，仗着自己讀過幾本書，總是眼高於頂。如今她覺得夏初嵐讓她沒面子，又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話，內心氣得要死。
她身邊的侍女也氣急了，說道：「你們這些小門小戶出身的，就是沒有教養。我們姑娘不計前嫌，好心邀請你們進來，你們卻用這樣的態度對她，我們姑娘可是恩平郡王的王妃！」她打心眼裏看不起這些攀高枝的商戶女。
夏初嵐不怒反笑，「我倒不知道大戶人家都是如此教養侍女的。我跟你家姑娘都是主子，主子說話，哪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分！這在我們小門小戶，是要拖出去狠狠教訓的；如果是在相府，直接就發賣掉了。連規矩都不懂，怎麽伺候好主子？王府和外面可不是你們李家的後院，能任由你胡來。」
那侍女被夏初嵐的氣勢嚇到，往李婉晴身後縮了一下。
李婉晴道：「你何必抬出相府來壓人？」
夏初嵐回道：「是李姑娘的侍女先抬出恩平郡王府的。李姑娘畢竟還未進王府，還是不要如此招搖的好，傳到恩平郡王和皇後娘娘耳中，不是什麽好事。看來我們姊妹留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就不打擾諸位的雅興了。」說完，順勢拉着夏靜月走出書坊。
夏靜月還在想剛才的事情，「三姊姊好厲害！據說李姑娘最擅長《孟子》，八歲就能誦，我們常常被她問倒，沒想到她今日倒是被姊姊問住了。」
「這個故事其實是從書里看來的。據說以前有個大儒年輕時去當縣令，才名還沒外露，有人便想用《孟子》來考他，結果反而被他考倒。於學問一事，總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還是謙虛些好。」
夏靜月點頭道：「原來如此，靜月受教了。」
夏初嵐回頭看了書坊一眼，「我看那個李家姑娘心高氣傲，存心想找機會讓我們倆難堪。我剛才沒給她留情面，大抵要害你們做不成朋友了。」
夏靜月挽着她的手臂說道：「三姊姊說哪裏話，那些都是外人，我們才是自家姊妹，孰輕孰重，我分得清。不來往便不來往吧，她們那些人，骨子裏也未必看得起我們，何必湊過去討個沒趣。」
夏初嵐欣慰，夏靜月沒有怪她最好。
她們走過去與夏衍和六平匯合，一道往別處走。
與此同時，書坊內，其他人都圍在李婉晴的身旁安慰。
蕭碧靈自己走到二樓，隨手拿了本書看。她其實不喜歡李婉晴和她的侍女整日以恩平郡王妃自居，搞得好像自己有多了不起一樣。
忽然，她看到地上有一道很長的黑影，連忙轉過身，看到蕭昱站在身後，她伸手拍了拍胸口，「哥哥，你要嚇死我，你走路怎麽不出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