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產女
光祿大夫哭得聲淚俱下,早已顧不得什麼臉面,“是老臣錯了,臣收回上奏的摺子,還請貴妃娘娘保重腹中皇子,萬萬不可有閃失啊!”
“還請貴妃娘娘三思,臣等定當同心協力共抗外敵,收復國土。”司徒熙睿高聲言道,雙手平直低低伏下身去。
眾大臣附和。
夕若煙鬆了口氣,闔上雙眸長長吐出口氣。
北冥風早已是懸着一顆心,見狀大步上前,伸出雙臂將夕若煙抱下。他將小郡主交給玄公公,伸臂攬她入懷,有力的懷抱桎梏住小小的身子,他恍然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更加不敢輕易鬆手。
方才不過只是權宜之計,此刻夕若煙只覺雙腿發軟,無力地倚在他的懷中,玉手纖纖緩緩上揚搭上他的腰肢。
夕若煙如釋重負,她踮起腳尖,唇瓣貼在他耳畔,低低道:“聖上,我做到了。”
北冥風心頭一顫,他未言,只將頭低低埋在她的頸窩處,旁若無人的相擁良久。
朝臣散去,前朝鬧劇退幕,驚濤已平。
司徒熙睿被留在太和殿中許久,待得他出了大殿,迎面卻碰上了慶兒。
他本欲繞開,豈料慶兒卻又後退幾步攔在他前頭。司徒熙睿單手負於背後,唇角牽扯出一抹笑容,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更添了幾分邪魅。
慶兒低頭,並不看他,只道:“貴妃娘娘有請司徒少卿至涼亭一敘。”
司徒熙睿“嘶”一聲,抬頭望着天邊一點藍色,“既是貴妃娘娘相邀,臣不敢不去。慶兒姑娘,還請前邊帶路吧。”
慶兒點頭,當先一步走在前頭,領着他往西邊一處涼亭而去。
涼風習習,亭內四下透風,夕若煙坐在石墩上,忽而輕咳了兩聲,立時便有宮人上前,替她披上斗篷,再遞了一個暖手的手爐過去。
司徒熙睿踏入亭內,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少卿不必多禮,還請坐吧。”胸口一陣壓抑,夕若煙掩口咳了兩聲。
司徒熙睿也不扭捏,當真坐下,聽罷,狀似一副關切的模樣,問:“貴妃娘娘可是身子欠安?”
夕若煙搖頭,“自有了身孕,便格外畏寒,無事。”她默了默,待得握着手爐的掌心有了溫熱,這才啟口:“此次,還得多謝少卿,肯助我一臂之力。”
有宮人倒上一杯香茶,司徒熙睿端起茶杯送到唇邊抿了口。放下,攤開手一臉茫然樣,“貴妃娘娘所言何事,臣半點兒也不知情。另外,今日還多虧了娘娘您聰慧,若非如此,又豈能輕鬆化解了這困頓已久的死局?”
夕若煙斟上一杯溫水潤了潤喉,見他裝傻充愣,也只含笑,並不拆穿。
她放下茶杯,噙笑看向對座,“過程如何,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本宮解了皇上的困局,這才是要緊的。”
司徒熙睿附和點頭,似乎意不在此,目光四下飄移,倒是有些敷衍。
“琬琰很好,孩子也很健康。”經久,夕若煙淺聲開了口。
司徒熙睿身形一僵,投來的目光倒是較之前認真了幾分。似有所言,但終究無話。
“你若想念妹妹,去鳳鸞殿不方便,本宮可使人安排別處,讓你兄妹二人好好敘話。”
聞此言,司徒熙睿靜默片刻,終是搖了搖頭,“外頭動亂,叛軍雖未攻進皇城,但靖安城已經不安全了。眼下楚大人生死不明,秦將軍率兵迎敵,就連祁侍衛也去了南詔,朝中可用之人,慎之,少之!”
“可是據本宮了解,聖上已經將禁衛軍交由你統領,有你在,定可保皇城內外安寧。”夕若煙道。
司徒熙睿聽罷也只苦笑,眼下已不是當初,北朝縱使強大,但若少了可用之人,亦不過是空談罷了。
今日之事不過小小一個插曲,更大的難關,還在後頭。
片刻,司徒熙睿起身告辭,“外臣不便久留宮中,臣就不留下給貴妃娘娘添麻煩了。還有,還請娘娘多加照拂小妹,她身子自來不好,此次懷孕,肯定是要吃很大苦頭的。”
夕若煙點頭,算是應了。
司徒熙睿沒了後顧之憂,默了默,終是告辭離去。
夕若煙復又小坐了會兒,漸覺冷了,這才喚來慶兒,由她攙着起了身。
她方轉身,遙遙便見前方一座假山前靜立着一人。那人長身而立,望着她微微一笑。
屏退宮人,北冥風親自扶着夕若煙走在鵝卵石小徑上,想起上午那一幕,至今還有幾分心有餘悸。
二人相攜走了許久,誰也沒有開口提起太極殿外那一事,倒是夕若煙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
眼下左右無人,確是解決疑惑最好的當口。
北冥風攬着她的肩膀又走了兩步,想問,終究是搖了搖頭。
夕若煙見他遲遲不語,停下步子,望着他側顏問:“你怎麼不說話了?可是生氣了?”
上午之事確實驚險,現在想想她還有些腿肚子發軟,也難怪他會生氣。只怕,是他以為自己不看重性命,不看重腹中孩子的性命。
她低頭,雙手撫上隆起的小腹,的確有些對不起這個孩子,她竟拿了這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作了那威脅朝臣的籌碼。
雖然,她賭贏了。
北冥風轉過身,雙手捧起她的臉蛋,低頭湊近幾分,溫柔道:“本來是有很多問題,可是現在,不重要了。你只需要答應我,以後,一定一定,不能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夕若煙雙眸氤氳,北冥風嘆氣,將她擁入懷中,“沒了你,我要這江山,還有何用?”
萬里江山,失了她,天地亦將無色。
前朝平復了小郡主之事,前線卻出了問題。
此前,秦樺率兵收復了九嶷山,一時軍心大振。夜裏,軍隊上下齊賀,歡呼之聲綿延城內。
豈料夜半,竟有從靖州逃亡此處的難民,難民聚在城門外共有上百人之多。城門緊閉,外頭的難民進不來,卻聲聲稱自己是從靖州逃亡過來的北朝百姓,請求收留。
秦樺畢竟也是身經百戰,並未輕易相信。誰料,此時叛軍竟然來到,北冥祁當先一人一馬立在叛軍前頭,當著秦樺以及眾將士的面斬殺百姓。口口聲聲,一刻不開門,便殺一人,直至城外百姓盡數屠盡。
饒是心存疑慮,可眼睜睜看着百姓被殺,頭顱和着泥土滾到城門邊,秦樺亦是按耐不住心頭憤怒,站在城牆之上,雙拳緊握,牙根要得緊緊的。
副將看不過眼,聲聲求着秦樺下令打開城門。
直至第十一人被斬下頭顱,秦樺目赤欲裂,下令大開城門。
軍隊全副武裝攻出城外,而叛軍亦早已備戰多時,兩方均有傷亡,但餘下百姓卻被安然無恙的帶回了城內。城門緊閉,叛軍並未強攻,仍舊駐紮在城下。
一日無事,誰料第二晚,所謂的“百姓”竟然趁軍隊不備,殺人、放火、開城門、放叛軍。
秦樺反應過來,所謂百姓原是已經投靠祁王的九嶷山山匪,但此時已為時已晚。叛軍入了城,大肆殺虐,秦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又身有負傷,被副將強行帶走。
叛軍強攻,連破三城。
此事傳回太極殿登時引起了不小的動亂,北冥風強力壓制住朝堂動蕩的人心,並派兵支援,力保秦樺無事。
這個消息傳到了後宮,傳進了夕若煙的耳朵里,登時摔碎了手中的白玉牡丹瓶。宮人大驚,趕忙上前來收拾一地的碎片。
慶兒正端了一碟子小點心進來,見狀,忙放下,扶着夕若煙去了一旁休息。她回頭瞪了眼多嘴的宮人,宮人怯怯垂下頭去,只默默收拾地上的碎片。
“主子不必過分擔憂,秦將軍身經百戰,定會化解危機,平安無事。”慶兒勸道。
夕若煙身體發軟,靠在貴妃榻上許久都沒有緩過神來。片刻,她扶額,盡顯疲憊,“此事瞞着琬琰,她臨盆在即,不可過憂過慮,恐傷身子。”
慶兒應了,隨即卻聽得門口有什麼倒地的聲音,隨即傳來花頌的哭喊:“小姐,小姐,來人啊,快傳太醫……”
二人相視一眼,臉色均變。
慶兒扶着夕若煙快步出了殿門,卻見司徒菀琰倒在地上已經昏迷不醒,有血從下體蜿蜒流出,瞬間染紅了衣裳。
“快、快傳太醫,傳張院判,快呀!”夕若煙大驚失色,慌亂之下忙推着慶兒去太醫院傳喚。
不消片刻,太醫院一眾太醫便都來了,司徒菀琰也被送回了西殿,只是她受驚昏迷,又流了那樣多的血,現下還不知情況如何。
夕若煙就在寢殿外等候,宮人各個手忙腳亂進進出出,一眾太醫聚在殿內,產婆也進去了,卻遲遲還沒有消息傳來,倒是急得外頭的人坐立難安。
恍然想到當初語寧生產之時,夕若煙臉色慘白,後背隱隱出了層冷汗,手腳一軟,險險跌倒在地。
慶兒扶着她,以身軀作着她的支撐,同樣也是擔心裏頭的情況。
半個時辰后,有產婆匆匆跑出來報喜,“啟稟貴妃娘娘,夫人產下女兒,母女平安,母女平安吶!”
夕若煙破涕為笑,心中大石總算放下,但身懷七月,又情緒波動過大,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