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武氏聽到了這裏,連忙說道:「怎好用你的丫頭,那丫頭是你用慣了的,也是我不好,沒有考慮到這一層。原先府中的人和事大都是母親掌着,就算是病中了,也有聽風那丫頭,聽風前些日子病了,才交到了我手中,我平素不喜歡這些,事情做得手忙腳亂,也就忽略了這一些。」
「我先前見着聽風姐姐就是個沉穩的,原來這般得到祖母的喜愛。」杜瑩然有心想要打聽聽風和芳菲的事情,就提到了聽風。
武氏猶如倒豆子一般說了聽風的身世,聽風的一生很是坎坷,孩童時期父親是鎮上的先生,頗有些學問,對於老年得到此女,也甚是寵愛,誰知父母因為一場意外雙雙亡故,聽風被養在舅父舅母身下,舅父也倒罷了,舅母十分不喜聽風在家白吃糧食,便趁着丈夫不在,把聽風發賣到了鎮上一戶人家,給那痴傻兒子做童養媳。誰知道採買了過去,當日傻子就驚馬正踢中了腹部,當天晚上就去了,那家人就要同聽風的舅母扯皮,說聽風是掃把精。
那時候的聽風不過是十歲年紀,此時孟老爺子正在外遊歷,見着聽風可憐就採買了下來。
杜瑩然聽到了這裏,果然覺得聽風的一生頗為傳奇,再想到聽風那雙波瀾不驚的眼,還有姣好的容貌,若不是父母亡故,一生恐怕順遂不至於如此做了個丫頭。「若是按這樣說,聽風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怎還會做了老夫人身邊的丫頭?」杜瑩然問道。
「父親一直覺得是救急不救窮,若是以往,定然會妥善安置了聽風,並不會帶回來。聽風留了下來也是意外,這樣的事故小小的女孩兒怎麼受得了?買下了之後就燒得厲害,母親憐惜她的身世,親自照顧她,聽風昏昏沉沉,一口一個母親,叫的母親心都要軟了,當時就想着認下這個女兒。聽風卻執意不肯,說是有了賣身契,就是母親的奴婢。聽風甚是倔強,就連母親也奈何不得她,就半是丫頭半是女兒,這樣養下來了。」
原來是這樣,所以府中上下的庶務大半在聽風的手中。杜瑩然聽到了這裏,「那芳菲又是怎的這般憔悴,昨……」杜瑩然頓了頓,差一點就說漏了嘴,「我聽劍蘭說起,說是芳菲身形憔悴,精神也是萎靡不振。」
武氏並沒有注意到杜瑩然的口誤,嘆了一口氣,「這丫頭也是個苦命的,原本老夫人給她定下了一門親事,誰知道那家弟弟喜歡去賭博,欠下了一屁股的債,還被人砍了一隻胳膊,一家人替他還賬不說,更是說芳菲原本是許配給自己的,芳菲怎麼肯,這樁婚事也就耽擱了下來,原本我替芳菲又找了一戶人家,還沒有談攏,就被先前那家找上了門來,也就作罷,芳菲這丫頭也不敢回家,就待在府里。」
杜瑩然原本就知道武氏的性子直爽,今日裏和她深入聊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武氏的性子竟是直爽到如此的地步,幾乎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不過是略提到了聽風和芳菲,武氏就如同倒豆子一般,把兩人的事情說的是清清楚楚。
聽風事情暫且不談,芳菲的事情武氏做得是太急了,既然知道了那戶人家的性子,怎麼也不能在京都之中給芳菲找人家。身為新婦,杜瑩然不好說什麼,加上芳菲一時半會也不會許人家,之後再替她想想法子。
聽風荷芳菲兩人的事情打探清楚,杜瑩然就說了接下來的盤算,準備回門之後,就帶着老夫人去京郊的莊子裏住一段時間。杜瑩然解釋了,老夫人久卧不動,春日裏適當泡溫泉,活血化淤,對老夫人的身體是很好的。
武氏聽得是一愣,拍了拍杜瑩然的手,心中是感慨,」你是個有心的,只是,原本是讓你們回門之後,在家裏住對月。」新婚夫妻回門之後為表示對女方的重視,是有住對月的風俗的。
杜瑩然笑着說道:」這倒是不必了,我和爹爹住的巷子並不大,更是不少藥材,在莊子上住是一樣的,這段時日泡溫泉是極好的,我更聽冠玉曾說,春日裏桃花絢爛,好看的很。」冠玉兩個字自然而然地從舌尖滑落,如同杯中傾倒入糖,暈染了滿腹的甜意,就連眉眼之中也漾出了甜絲絲的蜜意,雙頰微紅,如同芙蓉花開,正是女子一生之中最美的時刻。
武氏是經歷過這般的,瞧見了杜瑩然的樣子,笑盈盈地說道:」我還以為他讀書讀傻了,說母親喜歡他就喜歡,可愁死我了,我一瞧見你,就覺得有緣,那笑容笑得比春花還好看,我就覺得他悶頭悶腦的,需要個活潑的女孩子陪着他。」
杜瑩然聽着武氏絮絮叨叨,前世和今生都曾有過母愛,這樣被武氏拉着手說著貼己話,真真是難得,心中也隨着武氏說起了那京郊的美景,而對回門之後的生活日漸憧憬,他們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獨處。
「好了。」武氏說道,」跟你絮絮叨叨說了那麼多,你同舒志去看看老夫人,我同你公公說說話。」
孟舒志耽擱到了現在正是因為父親的亡故,孟浩源外放為官的時候染上瘧疾,生熱打擺子之後就過去了。我一大清早奉茶之前,就先祭拜了孟府先人,其中也自然包括了孟舒志的父親孟浩源。此時提到了孟浩源,武氏的笑容也淡了淡,眼眶之中有瑩潤的淚水,武氏並不是個愛感懷之人,只是此時想到長子成婚,夫婿卻早早撒手人寰,心中難免有些感傷。
杜瑩然瞧見了武氏的樣子,輕輕告別之後就離開了主院。此時正是春光明媚,空氣之中有着草木的清新味道,院中的紫玉綻放着碗口大的花朵,兀自迎風招展,香氣襲人。院子裏的掃地丫鬟見着了杜瑩然,就放下手中的活計上前行禮,杜瑩然找丫鬟要了點魚食,用手帕在水廊上墊了一塊兒,側坐在白玉石砌成的石凳上,手中的魚食撒下,見着紅金相間的錦鯉就簇擁過來,熙熙攘攘擠成了一團,搶着杜瑩然撒下的魚食。
孟舒志從祖父的院子裏出來的時候就正好看到了這樣衣服情景,新婚嬌妻側坐在水廊邊,面容恬靜唇邊呷着一抹淺笑,手中的魚食撒下,金色的陽光給她整個人彷彿鍍上了一層金邊,在這樣春光明媚的日子裏,幽幽綻放。
「在等我?」孟舒志輕輕走了過去,開口說道。
孟舒志見着杜瑩然先是一愣,繼而笑了,那笑容從唇邊開始蕩漾,她的小巧鼻頭微皺,笑意蕩漾在了眼底,溫柔的星眸如同午後的湖水落入了一片綠葉,點點漣漪的笑意暈染開來,五官明媚起來,那臉頰上兩個梨渦里都盛滿了帶着柔情的甜美笑意。
孟舒志見着她的笑容,臉上也浮現了笑容,伸過去手,就準備拉住妻子。
「你來啦?」杜瑩然把魚食放在了一邊的籃子裏,而孟舒志拉着她的手,她提着裙擺從石凳的另一邊垮了過來。
少女的聲音帶着軟軟的嬌俏,如同一汪清泉潤澤到人的心底,孟舒志卻覺得她的聲音有些格外的耳熟,驀然想到的是表妹柳蓮安,前些她夜晚的時候陪伴在祖母的身邊,打發人喊他過去,他推開房門時候,柳蓮安的笑容就似乎也是這般的欣喜,聲音柔軟而嬌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