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討債2

眾人一愣，毛一德率先反應過來，連忙大喊道：“小兄弟，快幫我報警！這幾個人要綁架兒童！”

光頭急忙說道：“沒有，朋友，別信他的。這是債務糾紛，你別管，報警也沒用，報了假警，你也是有責任的！”

張揚誰都沒理，他走進房間，從長毛身邊拉過了孩子，長毛張嘴想說什麼，被他一翻眼皮，瞪了回去。

“我聽明白了，你們是要賬的。”張揚對光頭點點頭，說道：“朋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欠你們多少錢，儘管憑本事去要，但是孩子跟這事兒沒關係，俗話說禍不及妻兒，對孩子動手總歸不合適，我看算了吧！”

光頭看着張揚，摸不准他的底細，對着身邊一個黃毛使了個眼色，黃毛立刻離開了房間，估計是去看看外面有沒有張揚一夥的人。

“朋友，來，抽支煙！”光頭掏出煙，給張揚散了一根，張揚接過，掏出火機給自己和光頭點上，回頭跟小男孩兒說道：“屋裏煙味兒大，你去陽台上待會兒。”

小男孩兒看了看毛一德，見爸爸拚命向自己點頭，連忙溜到了陽台上，光頭看看孩子沒出大門，也不以為意，這是四樓，一個小孩兒不可能從樓上爬下去，他開始跟張揚盤道，想看看這個年輕人什麼來頭。

然而不管他怎麼試探，張揚一口咬定自己是路過的，進來調解調解的。他不可能承認自己也是過來要賬的，否則這屬於拖同行的後腿，不合道上的規矩。而且討債公司就這麼幾家，說不得兜兜轉轉就繞上了關係，到時候就更不方便了。

說了一會兒，黃毛回來了，趴在光頭耳邊說了幾句，應該是看了附近，沒有張揚的人，光頭點了點頭，臉色開始不善，站起來對張揚下最後通牒。

“朋友，咱們也算認識了。聽我一句，現在出去，走！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不想走也行，就在外面等，等兄弟這兒辦完了事，不管要沒要來錢，我請你喝酒！”

“答應了，算你賣兄弟個面子，咱們算交個朋友，你要非要在這兒攔着，那就別怪哥幾個對不住了！”

看着氣勢洶洶的三個人，張揚仍然叼着煙，坐姿都沒變，回道：“我說過了，只要你們別欺負孩子，隨便你們怎麼要賬，要是想動孩子，那肯定不行。”

“艹，那你就是不給兄弟面子了？”光頭大怒，正準備再交代幾句場面話，忽然發現張揚站了起來，叼着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這一口氣長的不可思議，還剩半根的煙直接被吸得快燒到煙屁股！光頭幾個從來沒見過哪個煙民有這樣的氣量，正看得有點發傻，下一秒，一股又濃又粗的煙龍，就從張揚嘴裏噴了出來，直接像三個人臉上掃去！辛辣的煙氣沖的眼睛刺痛，三人連忙低頭揉眼。

隨着這一口氣噴出去，張揚貓腰撿起了地上一條木製矮凳，趁着三人揉眼退避的當兒，雙手高舉矮凳，用盡渾身力氣，向著光頭的腦袋砸去！

張揚從小混社會，自然明白打架要先下手為強的道理，雙方眼看談不攏了，自然要找機會先動手，何況對方三個人，自己只有一個，一旦被對方纏住，自己必然吃虧。所以只能攻其不備，幹掉對方一個重要戰力再說。

光頭畢竟也是社會上打滾兒的人，剛一低頭，就反應過不對，模模糊糊的感覺有東西砸來，來不及躲，只能下意識的雙手一架！

“咔嚓！”

一聲悶響，厚實的木板凳從中斷成兩截，同時斷掉的還有光頭的右臂尺骨！他哀嚎一聲，抱着右臂滾倒在地。

黃毛和長毛顯然沒有光頭那麼豐富的經驗，一般出去打仗，都是光頭先上，他們在一旁助拳，這次卻發現還沒開打，主將先被對方KO了，顯然有些不知所措。長毛向上衝來，想抱住張揚，黃毛卻下意識的往門口挪動，看樣子竟是被張揚的冷血一擊嚇到了，有些想跑！

一對一就好辦了！眼看撲上來的長毛中路大開，張揚矮身橫肘，藉著長毛的衝勁兒，用肘尖猛撞在對方的胸腹隔膜的位置上！長毛連叫都叫不出來，立即像截木頭一樣向後栽倒，躬起身體抽搐着。

轉眼之間，局面就從1V3變成了1V1，對方僅存的黃毛正站在門口驚恐的看着，兩腿輕微的發抖，顯然怕極了，只要張揚稍有動作，只怕立即就會扔下兩名同伴逃命。

“你！過來！”張揚指了指地上的兩人，向著黃毛說道：“把這倆人弄走！”

黃毛戰戰兢兢的過來，先把光頭扶了起來，又連拖帶抱的把長毛弄了起來，三人狼狽不堪，三打一都輸了，還輸的這麼徹底，為首的光頭連句狠話都沒心思留，狠狠的瞪了毛一德一眼，就準備離開。

“等等！”眼看三人就要出門，張揚卻又開口叫住，他摸了摸兜，掏出了一沓零錢，數出50塊，走過去塞在黃毛的兜里。

“哥幾個，你們也是替人辦事，按說小弟不該多管閑事！”張揚看着三人，表情忽然真摯起來，“只是兄弟有個毛病，見不得孩子受委屈，這才冒犯了，按說這醫藥費應該我出，但是最近實在是錢緊，這點錢哥幾個拿着打車，買盒煙抽，山不轉水轉，等咱們下次再見，兄弟我擺酒，給幾位哥哥賠罪！”

光頭明顯愣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抱着胳膊低頭離開了，雖然沒說什麼，但張揚能看出來，對方眼神中的戾氣明顯淡了許多。

這也是張揚從小混大，總結出的道理，出來混，能少得罪人就少得罪人，能得罪輕一點就得罪輕一點，仗着有點功夫，處處好勇鬥狠，做事做絕的人，張揚見得多了，下場最好的也已經坐上了輪椅。

回頭看看，毛一德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的血，腿看着也有些瘸，但他顧不上整理，趕緊跑去了陽台，把兒子摟在懷裏，輕聲安慰着。

孩子受了驚嚇，在爸爸懷裏哭的眼淚和鼻涕橫流，毛一德輕拍著兒子的後背，低聲安慰着，張揚靠在牆上，定定的看着這一對相擁的父子，眼神茫然，不知想些什麼。

過了十幾分鐘，孩子終於停下了哭泣，毛一德站了起來，整理一下衣服，走到張揚身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小兄弟，真是太謝謝你了！”毛一德說話還帶着顫音，不知道是體力消耗太大，還是恐懼還沒過去。“這幾個人是來討債的，今天要不是你，真的要出大事了，太謝謝你了！”

張揚打量了一下毛一德，他身高在175左右，體型微胖，衣服雖然破破爛爛，但能看出是好料子，顯然在不久之前，眼前這個狼狽的男人，還是個成功人士。

“你欠了他們多少錢？”張揚問道。

“十萬！”毛一德說道：“我之前是做裝修的，貪心接了個大工程，結果甲方跑了，資金鏈斷裂，破產了，這些人是追討欠債的。”

“那你現在還有錢嗎？你這麼個大老闆？不至於一點私房錢都沒有吧？”揚問道。

“小兄弟，不瞞你啊，我這人最怕的就是對不起人！”毛一德苦笑道，“我所有的錢，都拿去還債了，不信，你過來跟我看看。”

張揚跟着毛一德來到陽台，做飯的灶台就擺在陽台上，毛一德一指灶台上的鐵鍋，說道：

“你看看，我要是有錢，能吃這個？”

一口破爛的鐵鍋里，熬着稀爛的小半鍋麵條，麵條里煮着幾片菜葉，似乎還有一個雞蛋。

雖然沒什麼肉，但是營養還可以，不算太慘，張揚在心裏想着。

“這是給孩子吃的。”毛一德看着張揚的眼神，知道他誤會了，他伸手從爐灶旁邊拿起一個硬邦邦的窩窩頭，“我吃的是這個。”

毛一德一邊說，一邊用力咬了一口窩頭，窩頭髮出“咔擦咔擦”的響聲，顯然已經放了有幾天了。

“爸，你喝點湯！”毛一德的兒子跟了過來，手裏拿着個大湯勺，從鍋里舀了一大勺湯，吃力的送到毛一德嘴邊。

“謝謝寶兒啊，爸不愛喝，你喝吧！”

“不行，你喝，你喝！”十來歲的孩子，多少已經懂事了，知道爸爸在騙他，急的不行，拚命的讓爸爸喝湯。

“好好，爸爸喝！”毛一德接過勺，做了個喝的樣子，又把麵湯原樣到回鍋里。

張揚看了看這個父慈子孝的場面，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出了房門，過了十分鐘，他右手提着8個雞蛋，一塊豆腐，一條魚，左手提着一個油紙包和一瓶酒，回到房間。

“你帶孩子進去，把屋子收拾收拾！”張揚把毛一德攆進屋裏，自己在陽台忙活起來，不一會兒，他端着一盤炒雞蛋，一碗豆腐燉魚，還有一碟切好的豬頭肉進屋了。

“孩子，吃飯！”張揚把兩盤菜放在小男孩兒面前，又盛了一碗剛打來的米飯，孩子看了看爸爸，規規矩矩的和張揚道了謝，然後把臉埋進飯里，狂吃起來。

“來，咱倆喝點！”張揚朝毛一德招招手，毛一德也不客氣，找了倆個杯子，倒上酒，又捏了一片豬頭肉扔到嘴裏，閉着眼咀嚼了兩下，享受的吁了口氣。

兩個人把一瓶酒喝了大半，張揚開口問道：

“你看我，像幹什麼的？”

毛一德一樂，放下酒杯道：

“要是我沒看錯，小兄弟應該和剛才那三個人是干一行的，來找我，估計也和他們是一回事兒。”

“嗯，眼力不錯！”張揚從褲兜里摸出疊的整整齊齊的借條，扔在毛一德面前。

毛一德撿起來，打開一看，苦笑了一下：

“四十萬！小兄弟，原來大頭在你這兒啊。”

“我花5000買的。”張揚盯着毛一德的眼睛，“我現在急要錢，你想想辦法。”

“哈哈，行，衝著兄弟今天救了小勇，我說什麼也得給你個交代！”毛一德一仰頭，把杯中酒幹了，站起來。

“我現在就給兄弟弄錢去，小勇你一會兒帶走，三天以後，你來這兒拿錢，我要是不在，你到樓下垃圾箱旁邊的廢磚頭裏找找！”

說完，他走過去，狠狠的抱了一下兒子，抬腿就要往外走。

“站住！”眼看他要出門，張揚開口喊道：“回來，你自己的兒子自己養活！”

毛一德的想法他看的很清楚，準備豁出命，干一票，一旦失手，孩子就算託付給張揚了。

這是一番父親的苦心，覺得自己翻不了身，孩子跟着自己也是遭罪，不如託付給一個好人，至少不用擔心挨餓受凍。

然而，張揚比他更明白一個孩子的心，只要能跟着自己的至親親人，就算挨餓受凍，也比在別處錦衣玉食快活的多。

張揚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從另一側的褲兜里掏出10張嶄新的紅票，遞給毛一德道：

“這裏你不能住了，拿着錢走，買兩張汽車票，找個小地方穩定下來，慢慢來，未嘗不能東山再起，記住，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丟下孩子！”

“這……”毛一德一呆，有些不知所措道：“這不合適，你也需要錢。”

“拿着吧，我要好幾萬，這點錢不頂用。”張揚嘆了口氣，“我不是看你，是看孩子，孩子沒媽夠可憐了，不能再沒了爸！”

“這……”毛一德一咬牙，把錢接過來揣在兜里，竟“咕咚”一聲跪在地上。

“小兄弟，大恩不言謝，您把大名賜我，我毛一德將來要是有翻身的一天，不忘大恩大德！”

小勇正吃着飯，看爸爸跪在了地上，連忙跑過來，跪在爸爸旁邊。

“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別隨便跪人！”張揚把小勇拉起來，“好好學習，聽話，哥哥走了！”

把千恩萬謝，感激涕零的毛一德父子留在身後，張揚慢慢走下樓，他覺得有些累，找了個平坦的地方蹲下，點上根煙。

“三兒啊，哥沒用！”煙霧繚繞中，張揚喃喃的說道：“哥想賭一把，可是賭輸了，哥能看出來，他們真沒錢。”

“三兒，你別灰心，哥好好掙錢，照顧你，將來給你買房娶媳婦兒！也許將來技術發達了，你的腿也能治好，別灰心……”

抽完一支煙，又發了陣呆，張揚站起身準備回去，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喊聲：

“兄弟！兄弟！等等！”

張揚猛回頭，發現毛一德氣喘吁吁的跑了上來。

“小兄弟，幸、幸好追上了。”他拿着張紙，高興道：“我剛聽你的話，收拾東西準備搬家，結果在一堆廢合同里，發現了這個！”

“這是有一年，我給一個商場做裝修，他們欠我點工程款，不給錢，說給我個鋪位三年使用權抵賬，我也沒當回事兒，就一直給忘了，剛才收拾東西才想起來，我現在是肯定幹不了了，你把這個拿去，看能不能幹點什麼！”

張揚精神一震！伸手接過這張協議，先看商場的名字。

水麗城！

可以啊！

“這是1年多前的事兒了，現在那個店鋪租約，可能還剩1年左右的時間。”毛一德把相關的手續文件塞在張揚手裏，說道：“當時的負責人姓王，這麼長時間，也不知是不是換了，就是沒換，我跟你去也沒用，這份權屬文件是空白的，兄弟把自己名字填上就能去交接，我下午就帶小勇走了。”

“路上小心吧，祝你東山再起！”張揚和毛一德握了握手，毛一德頭也不回的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