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舟馬兼程
輕舟如梭，兩邊的蘆葦叢隨着漸近的小舟顯現出來，馬上又越到舟后，消失在濃霧中。
偶爾飄下几絲的細雨，把整個場景勾畫得格外陰寒。
駕舟的醜女顯得有些消瘦，就像一具披了外套掛了披風的骷髏一般，渾身散發出一股比這個環境還更為陰寒的氣息。
表叔依然戰戰兢兢，他沒看清楚她的臉，臉藏在斗笠下，不過露出的下巴上有着不同的顏色，像是可怖的斑點，或是別的什麼。
船身並不寬敞，除了叔侄二人，就只能放得下一個小火爐和一口鍋了。
也不多不少，剛好這些東西。
火爐內的炭火正旺，醜女放下手中船桿，小舟也並沒顯得慢下來，她利落地隨手一劃，那鍋內便多了一半的湖水，置於火爐之上，等它燒開。
少頃，水沸如潮，騰騰地冒着熱氣。
醜女拿出她那長柄水叉，兩三下便從湖中扎得尾小魚，利落地開了膛，落鱗除臟，又扔到滾水中，說道：“此去尚要些時候，那旁邊有鹽貨，餓了就吃魚。”
她話說得精簡，除此之外便不再言語。
叔侄兩人也不敢打擾她，只覺微寒侵襲，便去找來鹽貨，調着吃了尾鮮魚，方才覺得溫暖了許多。
一尾吃完，醜女又給他們叉得一尾。
如此吃了五尾鮮魚，叔侄二人大飽，輕舟正好出了迷霧，陡然見到一片廣闊無垠的水域，無邊無際。
此時，那醜女便說道：“到北邊了。”
她隨便介紹了地形，原來這八百里水泊說的是水泊梁山東西的距離，放在南北卻沒那麼遠，東南水道皆數通海，是以水面常彌煙波，北面風清，煙波便被盡數吹散。
只是這北面比之南面就荒涼了許多。
輕舟改了個道，汪洋不見，迎着的變成了高低起伏的蘆葦盪。
醜女就駕着小舟在這蘆葦構成的迷宮中穿梭，好一會兒，終於到了水寨。
那輕舟雖快，叔侄二人先前並不覺得暈船，此際上得陸來，倒忽然頭重腳輕，繼而雙腿發麻起來，鄭武來還好，勉力還能慢行，表叔可就不行了，偌大個人躺在滿是水氣的濕地上，齜牙咧嘴地扳着他一隻肥腿，說道：“哎呀，腳麻腳麻！”
正這時，迎來稀稀疏疏幾位兵丁，為首一人鬍鬚略生，面貌普通，只服裝異於旁人，自就拱手說道：“哥哥讓我在此等候，二位快快隨我來吧。”
鄭武來左右一想，按照醜女所說，此地應在東北，眼前這人又是李俊的心腹，估摸着便就是那出洞蛟童威了，便也還禮問道：“閣下可是出洞蛟童威？”
童威便答道：“正是，區區虛名，不足掛齒，哥哥還在山上等着呢，事不宜遲，咱快快上路吧。”
說完命了兩名嘍啰扶起表叔，往前走得不遠，便有馬匹候在路中。
童威和那醜女交代幾句，便邀了叔侄二人騎馬上路，一行只有三人，童威在前，手中引了后二馬的韁繩，往小道馳去。
比之那醜女，這童威可就活絡得多，一路上風物天光，但凡有個趣之處，便引來當做話料，給叔侄二人解悶，可不多時，話來話去雙方也就熟悉了起來。
童威是個老實人，也或許是李俊交代的，他把此去緣由說得清楚。
東南水寨雖是李俊統領，可那方還有個阮小二和他同治。
這阮氏三雄和李俊一夥雖沒有什麼大的矛盾，水中本事也是旗鼓相當，可童威說了，那阮氏三雄充其量也就是石碣村的漁霸而已，只是撞着大頭領宋江的時候早些，平日裏就敢目中無人，好像這四面水寨八大頭領，就是他們三兄弟的天下。
要知道當年李俊帶着他們可是在揚子江上劫那官鹽私販，比那漁霸行徑可高大許多，而宋江過那揭陽嶺前後，多次被李俊所救。
算這算那，卻也輪不到阮家三兄弟在這水寨中發號施令。
而李俊卻也不是個爭風之人，見了峙勢，便主動讓了威，自己所在的東南水寨那方就盡情讓阮小二發號施令。
只是北方兩寨一店，可就是李俊一夥的兄弟更多，是以勢力結紮在北邊，也才有帶這叔侄二人來這北邊這一出。
鄭武來聽這童威說帶他們來這裏的原因，硬要拐彎抹角說上一大段，表達了自己對阮氏三雄頗有間隙，也明白了此事實際是特意說給鄭武來聽的，旨在警示他那事若可行，可得少跟這些個不同夥的人透露。
如此看來，這童威心機滿滿，絕不是什麼善茬。
山中道路雖然曲折，卻大多平坦，可不巧表叔那匹馬不知怎地，忽就失了前蹄，一個踉蹌把表叔摔到路邊。
表叔那肥碩的身軀一滾，就漫天哀嚎起來，看樣子摔得不輕。
童威一奇，自言道：“奇怪，這大平路上，怎還能摔了？”
就下馬去扶鄭白池。
鄭武來也去搭把手，只是他面上雖也關切，心中卻不禁好笑：“表叔那破系統成天給他發霉運，也不見他換來個好東西。”
他心中好笑，可沒來由想到自己的系統，那才是個天大的難題，此去之處，若不把這事明了，只怕非但任務進行不了，難保叔侄兩不慘死在這群匪類手中。
倒也沒損筋傷骨，只痛在表皮，緩得一會，表叔便在二人攙扶下起身，一面咒罵著駿馬和小路，一面又謝了童威。
童威說道：“只之二位姓鄭，還未請教名字。”
鄭武來看他外表雖然粗鄙，說起話來倒是不失禮節，比那相貌俊朗儀錶堂堂的原東平府的兵馬都監雙槍將董平可讓人舒服多了。
正要答他，卻被表叔強了個先，說道：“我叫鄭白，這是我侄子，鄭武。”
鄭武來聽了不禁好笑，悄悄在表叔耳邊說道：“池呢？”
“池你妹啊池！”表叔不悅，開口就不善。
童威在一旁聽着，不知二人言談為何，只道是兩人打哈哈，也不多干涉，復引來馬匹，趕那剩下的路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