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崔帳房見穆水清皺眉,裝模作樣地感慨道:「王爺病重多年,藥材的支出極其名貴和繁多,所以才……」他將帳本遞過去,故意問道:「王妃要看帳目嗎?」反正王妃看不懂,不如裝個樣子。
「嗯,我看看。」穆水清接過帳本,翻看了幾頁。然而古代人的記帳方法讓她的頭瞬間大了起來,她揉了揉眉角,看沒幾頁就還給了崔帳房。
見穆水清真的不懂,崔帳房的心瞬間安定了下來。他福了福身剛要離去,卻見穆水清一抬手,道:「青竹,拿筆墨紙硯。」穆水清對着崔帳房笑道:「崔帳房莫走,等青竹回來,我算上一算。」
崔帳房愣了愣,嘆道:「王妃,算帳是用算盤算的,您拿來紙和筆有什麽用呢?」
穆水清只是輕輕一笑,她接過青竹遞來的紙,平整地鋪在迴廊的長椅上,隨後,用毛筆沾了沾墨水。
「麻煩將剛才你所念的全部再念一遍。」
「啊?」崔帳房一呆,剛才那些數字是他臨時編的,哪還記得。
「藥材一千七百兩……」
「不對吧,我記得剛才你說是一千八百五十兩。」穆水清擰了擰眉,對着他道:「不是都記在帳上嗎,怎麽還會念錯?」她瞥了一眼青竹,和顏悅色地道:「崔帳房既然老眼昏花,那就讓青竹念吧。」
「這……」崔帳房猶疑了一番,最終將帳本遞給了青竹。
不就是一個丫鬟和一個不懂算帳的王妃嗎,他有何畏懼!
青竹念道:「藥材一千七百兩,操辦婚事一千三百七十兩,月錢三百兩,送禮七百兩。收到玉如意三對,一百九十兩;送子觀音五座,七百八十兩……王妃,念完了。」
隨着青竹話音落下,穆水清毛筆一收,似笑非笑地望着崔帳房,「崔帳房,你剛才說一共一千五百六十七兩,但我算下來似乎不是這個數嘛,我發現你老眼昏花得挺厲害的嘛。」
崔帳房沒想到穆水清會懷疑,氣紅了臉,「王妃不會算帳,又懂什麽!」
「哦,我不懂?」穆水清笑着將宣紙抬起,當著崔帳房的面抖了抖,「我的確不會用算盤。」
崔帳房看着紙上的鬼畫符,冷哼一聲。虛張聲勢!
「但我知道,總額卻是五千七百二十兩。」
崔帳房一聽數字,腿驀地一軟,幾乎快站不穩了。他強裝鎮定道:「王妃憑什麽這麽說?」
「就憑我紙上的數字!」
見崔帳房和青竹狐疑的目光,穆水清才想到他們不懂阿拉伯數字,立刻清咳了一聲道:「反正我有別的方法,而且絕不會算錯。」
崔帳房揚聲道:「王妃,一定是您算錯了!小的在王府做帳房十餘年,算盤早就爛熟於心,怎麽會算錯呢。」
「是啊。」穆水清淡淡地道:「一個老帳房竟然會算錯,而且差錯如此之大,不免讓人感到意外了呢。」她瞥了一眼青竹,道:「青竹,你可會算帳?」她之前見青竹在崔帳房報帳時不停皺眉,不由猜想青竹恐怕是會算帳的,而且聽出了崔帳房的謊報。
青竹一怔,輕輕地道:「奴婢略知一二。」
「你當著崔帳房的面算一下吧。」
青竹有些遲疑,但最後仍點了點頭。
崔帳房失聲道:「王妃,您怎麽能讓一個丫鬟算呢?」
「閉嘴!」穆水清冷冷道:「不讓青竹也行,我可以在府外請人。」
由於穆水清的一聲厲喝,不少下人好奇地圍觀了起來。莫管家踏步而來,擰眉問道:「王妃,這是怎麽回事?」
崔帳房見到了莫管家像見到了救星,穆水清將他們的神色全部瞧在了眼裏。
「帳目有些問題,我讓青竹重新算算。」
「可青竹只是個丫鬟……」莫管家遲疑了一番,認真道:「王妃,交給小的吧。」
穆水清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莫管家稍安勿躁,等青竹的結果出來了再說。」
半個時辰後,青竹總算算好了帳,她擦了擦額頭的虛汗,對着穆水清佩服地道:「奴婢算出的結果和王妃一樣,一共五千七百二十兩,並無虧空。」
王府明明還有五千兩銀子,季簫陌卻曾淡笑地對她說王府拮据所以只能粗茶淡飯。季簫陌脾氣好,幾乎不以本王自稱,對下人們和顏悅色,從不嚴罰。正是因為這樣,這群下人越來越無法無天,竟然讓王爺可憐巴巴地吃着清粥小菜,自己吃着大魚大肉。王爺還沒死啊!一個個都爬到了他的頭上,吞噬着他的錢財、侵佔着他的王府!
穆水清在為季簫陌心疼和不值的同時,心裏暗爽了一把,太棒了,王府竟然有那麽多錢,她要將這錢牢牢地握在手裏,她要成為富婆了,等季簫陌死後,這些錢都是她的了!
此時,穆水清未曾發覺,自己所想的其實和那些下人所想的無半點區別。他們都認為季簫陌遲早要死的,大夫說了,不是三個月就是半年,所以現在能刮一筆錢是一筆錢。
「明明有五千七百二十兩,你卻謊報一千五百六十七!」穆水清冷哼一聲道:「崔帳房,你還不速速招來,莫非要本王妃親自從府外請帳房算帳,你才承認嗎!」
崔帳房支支吾吾道:「是……我……算錯了……」
「連這點數字都算不好,王府要你有何用。」
崔帳房慌張地看着穆水清手裏的鬼畫符,不明白自家王妃怎麽隨意塗幾筆就輕輕鬆鬆算出了數額,他害怕地將目光投向莫管家,卻見他撇過了目光。
莫管家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不等崔帳房狡辯,他立刻厲喝道:「崔帳房,王爺敬你為王府工作數余年,一直待你為長輩,而你竟然巧立帳目,數次對王爺謊報帳目虧空,從而進行貪污,收斂王府的錢財,我都被你給騙了!」
莫管家的補刀讓崔帳房雙腿發顫,他慌張道:「王妃,不是這樣的!是……」
「來人,將他給我拉下去。」
「莫管家,你……」崔帳房已經被人塞住了嘴,拖了出去。
莫管家緩了緩心神,對着穆水清恭敬地道:「讓王妃受驚了,小的送王妃回房……」
穆水清笑咪咪地問:「崔帳房算完的帳本都是交由莫管家計算的嗎?」
經剛才一齣戲,穆水清便看出這莫管家有問題。她還沒開口,莫管家只是一吼,護衛竟然上前拖走了崔帳房,甚至不經過她這個王妃的同意,恐怕由於季簫陌不管家,莫管家在王府簡直是一手遮天。她初來王府,要動莫管家恐怕有些困難。
莫管家擦了擦額頭的虛汗道:「是,之前小的都被崔帳房欺騙了。」
「之前的帳本重算下,恐怕總數額不只五千兩呢。」穆水清笑望着莫管家,「這點事對莫管家來說應該不難吧?」
莫管家正色道:「王妃放心,一切包在小的身上了。」
「順便讓其他掌柜將帳本帶來,我想看看。」穆水清似笑非笑地望着有些緊張的莫管家,「剛才看帳,發現王爺名下有一間茶樓、兩間藥鋪、一間布莊。然而藥鋪常年虧損不說,茶樓和布莊也完全不盈利,我想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王妃,這似乎……」
穆水清眼眉一彎,笑道:「如今王府是我家,王爺是我的夫君,身為王妃,我想要查看下王爺名下的產業,照理來說沒有理由可以拒絕吧。」她走近莫管家,在他耳畔低語道:「只是通報一聲,讓他們拿着帳本來見我,這對莫管家來說不難吧,還是說……莫管家在怕什麽呢?」
莫管家眼眸一閃,恭敬道:「是,王妃。」
「好,我在房裏等你們。」
將穆水清送回墨香苑,青竹福了福身道:「王妃,是時候奴婢該去給王爺送葯了。竹月和攬月在門口候着,您有事喚她們即可。奴婢告退了。」
「嗯。」
來了王府兩天,穆水清總算分清楚了墨香苑裏的幾名丫鬟。穿青衣的青竹,是一等丫鬟。穆水清發現,青竹比起照顧她,更傾向於貼身照顧季簫陌,所有東西幾乎都是青竹遞給季簫陌的,平常季簫陌走路不便也是青竹服侍的,明明青竹是個掌柜的大丫鬟,卻偏偏做起貼身伺候的活讓人浮想聯翩。見兩人親昵的樣子,莫非青竹是通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