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穆水清悶悶想,那就是說這王府一窮二白?她原本還想從王府偷點金銀珠寶的,如今,她還是趁早溜吧。
於是,吃完飯後,穆水清美其名曰飯後散步,實則是去熟悉王府的地形,再次實行她的偷溜計劃。
穆水清走過迴廊,發現王府的下人們皆兩三個聚在一起,聊着天、曬着太陽,一副懶散的模樣,地上到處都是灰塵、紙屑,也沒人去打掃。穆水清抓狂,這個王府究竟是怎麽回事啊,怎麽下人們過得比王爺還滋潤!
走着走着,遠處忽然飄來了肉香。由於午膳就吃了一小塊肉,對於食肉大王穆水清而言十分不滿足,她順着肉香摸索了過去。是廚房,穆水清偷偷從窗口望去,見三名下人圍坐在桌邊,而桌上擺着各種大魚大肉,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肉從來沒見過啊,好好吃。」
「這條魚也十分美味。」
「當然,這些都是西域國進貢給陛下的,昨日大婚,陛下剛賞賜給王爺,但王爺不知道呢。」
另兩人聽聞,竊笑道:「王爺身子虛,不能吃這些大魚大肉,所以由我們代勞了。」
「是啊是啊。」
砰!穆水清踹開了門,墨眸怒瞪道:「你們,跟我一起去見王爺!」
見穆水清忽然闖入,三人皆是一驚,隨後,一人苦口婆心地勸道:「王妃,王爺身子矜貴,這點小事怎需要驚動王爺呢。」
「怎麽,本王妃的話都不聽了?」穆水清冷笑道:「若不是心虛,何必怕見王爺呢。來人,將這三人給我押到王爺面前!」
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囂,正在房裏看書的季簫陌抬起了頭,望了一眼風風火火入內的穆水清以及三位被護衛押入房內的下人,疑惑地問道:「王妃,你這是何事?」
穆水清大氣凜然地道:「回王爺,我發現這三人偷食陛下送給王爺的食材,這些食材都是西域國進貢給我國的名貴食材,他們在廚房內偷偷摸摸地食用美食,卻讓王爺吃着粗茶淡飯。王爺,你看該怎麽處置他們!」
「王爺,我們冤枉啊!這些食材是剛到的,正準備晚膳時端給王爺品嚐,並非王妃所言。」
穆水清冷笑,「既然是給王爺品嚐,為何我卻看見你們在偷食?」
三人賊眉鼠眼對視了一番後,一人諂媚道:「王妃您剛來,很多事情您並不知曉。王爺身子虛,小的是為了確定這些食材王爺能否食用才親口嚐試的,並非偷食。」
「是啊、是啊。」身邊的人附和着。
王爺重病,身體病弱,終日卧病休息,所以王府上下都不怎麽將季簫陌放在眼裏,因為他們知道,連走路都氣喘的王爺根本不管府中的事情,也根本完全不了解府上的人事物。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隨便欺瞞一番就能矇混過去。
「這樣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着桌上,季簫陌低垂着腦袋,如墨的髮絲遮掩了他的神情,只露出嘴角淡淡的弧度,「王妃,這只是小事,不如算了吧。」
這一幕穆水清看在眼裏。季簫陌一臉淡笑,好似習慣了一般,她的心跟着酸澀了起來,竟然有王爺做得被下人欺負到頭上去了!
三人一喜,「謝謝王爺,我們先下去了。」
見他們無罪釋放,眼裏滿是得意,穆水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王府既然拮据,何必養這些沒用的吸血蟲。你們幾個,收拾一下包袱可以離開了,王府養不起你們!」
她扭頭看向季簫陌,鄭重地問:「王爺,我是你的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請問,我可以作這個決定嗎?」
季簫陌一怔,他抬眸望着穆水清半晌,望得穆水清緊張得忍不住握緊了雙拳,他才輕輕扯了一個笑,淡淡地道:「有勞王妃了。」
一名下人忽然慌了,連忙跪下來道:「王爺,我們辛辛苦苦工作十餘年,您怎麽能讓王妃趕我們出去呢。」
季簫陌遲疑地道:「本王已經將此事交給王妃處理了。」
穆水清聽聞,笑了,她瞥了一眼三人,冷冷地道:「王府不養沒用的人,事不宜遲,你們現在就收拾包袱走吧。」
一人嚇得雙腿發顫,幾乎快站不穩,「王妃,小的再也不敢了!之前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王妃,求求您不要趕我們走!」
「我們這把年紀已經找不到工作了……」
「求王妃行行好,饒了我們吧……」
剛才還得意的三人,如今各個慌張地跪倒在地,對着穆水清不停地磕頭求饒着。這幾年,他們在王府里混慣了,如今要是真被趕出去,沒吃沒住的,恐怕沒幾天他們就會曝屍街頭。這樣想着,他們越發的惶恐不安。
被人又是求饒又是磕頭,穆水清並非鐵石心腸,她遲疑了一番,終於不忍心道:「下不為例。」
「謝謝、謝謝王妃。」
眾人在新房的不遠處,好奇地望着房內的場景,見有人對着王妃不停地磕頭求饒,十分不解。這時,他們見王妃突然走出了房,目光凌厲地環視了一圈,下人連忙慌張地低垂下腦袋。
「你、你、你。」穆水清雙手一插腰,十足母夜叉的形象,「給我打掃房間。」
「你們。」她眉目一挑,指着那些偷懶的人道:「給我將王府好好地清掃一番。」
昨天來了那麽多人,鞭炮放了一堆,院子裏全是散落一地的紙屑、灰塵和腳印。這麽臟竟然拖到現在都不打掃,養這麽多人有何用!
她一聲令下,竟然無人行動,皆瞪着眼睛望着她。穆水清扯了一個淡笑,撥着朱紅的指甲淡淡地道:「目前王府有些拮据,是時候裁些人了,王府不必養這麽多連掃地都不會掃的人。我怎麽說也是王府的女主人吧,這點裁人的權力還是有的。例如那些好吃懶做的……」
她話未完,眾人已經雷厲風行地打掃了起來。
裝腔作勢,威逼利誘,果然效果斐然,將他們的奴性都逼了出來。穆水清不由奸笑着。
新房內,一個人影緩緩從陰影里走出,擔憂地道:「王爺昨晚咳血咳得厲害,可是病發了?」
季簫陌緩緩地搖了搖頭,「無須擔心,我沒事。」
「可昨晚屬下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若非王妃在,屬下早就衝進來了……」黑影自責地道:「若是王爺有個三長兩短……」
「她畢竟是皇兄派來的,如果不和她同房,恐被皇兄起疑……」季簫陌坐在輪椅上,柔暖的陽光灑在他白皙的臉上,赫然浮現一道淡色的紅暈,好似說到同房,他甚是害羞似的。然而,他的另一半張臉卻隱藏在陰影之下,陰沉地彎了彎嘴角,「所以我昨晚假裝咳血暈倒,希望能矇混過去,順便以此試探了她一下。」
聽到季簫陌並非病發,他的心安了安,隨後他悄聲問道:「王爺試探下來的結果是……」
「沒將我丟下,照顧了我一夜,讓我有些驚訝。皇兄派來了好棋子,完全不露聲色,若非我早有準備,恐怕真被她騙了……」
不知為何,季簫陌忽然憶起昨晚,穆水清照顧完他後,睡相全無地趴在他的身上,衣領微微後褪,淺露出半截瑩白細膩的脖頸,橘黃色的燭光在黑暗中將她的半張面龐浸染了一層暖暖的金色。她緊緊地抱着他鼾聲不斷,隨意坦然宛如沒有半點心機。這些都是偽裝嗎?
季簫陌的目光遙遙投向正在喝斥眾人的穆水清,映着陽光,穆水清秀美的面龐似發出柔和恬淡的神采,縷縷青絲隨風飄揚,彷佛鍍了一層絢麗的金色。
他淡淡地凝望着,輕輕道:「發現她有問題,立刻向本王彙報。若再去書閣,就找個機會製造個意外吧……」季簫陌剛說完,忽然咳嗽了起來,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痛苦地揪着輪椅的扶手摔倒在了地上。昨晚運氣吐血,果然還是太傷身了。
黑影剛想上前扶住季簫陌,卻見穆水清慌張地跑了過去,他連忙斂去了身形,再次躲進了黑暗中。
「王爺、王爺你怎麽了?」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季簫陌病弱美人的形象簡直是男版的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