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王爺,甯太醫來了。」青竹推開門時,見季簫陌半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她連忙將冒着熱氣的銅盆和布巾放在桌上,將季簫陌扶到輪椅上,在他的背後塞了一個軟墊,並用熱熱的毛巾給滿身是汗的季簫陌擦拭,「王爺,不要擔心,王妃的傷勢甯太醫會治好的。」她有些揪心地發現王爺對王妃早已不是之前那般冷漠了……這不知是好是壞呢。

甯太醫把着脈道:「王爺放心,脈象雖虛弱但很平緩,王妃只是累得睡著了,身上沒什麽大礙。至於王妃腳底的傷勢,多塗幾日葯就好了,應該不會留疤。」

季簫陌一顆提着的心才鬆了下來,凝重地點了點頭,「用最好的葯。」

見季簫陌一直盯着昏迷的穆水清,全然不顧自己,甯太醫忍不住道:「王爺,請讓微臣看看你肩上的傷。」

得到季簫陌默許後,甯太醫解開了季簫陌肩口的布料。他望着染血的布料,微微一愣,疑惑地問:「這是……王妃的旗袍?王妃幫王爺包紮的?」

季簫陌的頷首讓甯太醫有些驚疑,他看看季簫陌肩上雖然猙獰卻癒合的傷口,一邊上藥一邊緩緩地道:「傷勢雖然很重,整個肩部被刺穿,但王妃包紮得很好,有效地止住了血,所以微臣只需要上點葯就好了。這包紮止血的手藝,微臣都自嘆不如。」

其實甯太醫這點猜錯了。穆水清比誰都害怕有人會死,所以當時比誰都慌亂,所以第一第二次都沒包紮好,血都沒止住,第三次吸完毒才包紮好的。

季簫陌想到穆水清那件撕得亂七八糟不忍直視的衣服,又想到她趴在自己的身上,為自己拚命吸毒,就連現在,她溫柔的手壓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仍然不散,他忍不住輕輕補充,「嗯,她還為我吸毒了……」

甯太醫感嘆道:「王妃臨危不亂,捨身救下了王爺,怪不得王爺這般關心。」

包紮完猙獰的傷口後,甯太醫一如既往地為季簫陌把脈。他忽的皺眉,「王爺又動內力了?前幾日差點毒氣攻心,王爺應該引以為鑒啊。」

季簫陌懨懨地反駁,「刺客來襲,本王難道還要束手就擒?」一想到當時自己除了昏死過去成為累贅外完全沒有幫上任何忙,他就有一種很深的挫敗感。末了,季簫陌緩了一口氣,「下次我會多多注意的。這次是我放下警惕獨自行動,還中了軟筋散。」

「王爺還被人下了軟筋散?誰?」

季簫陌默默看了一眼穆水清,未語。

之後,甯太醫寫了幾道藥方後,被青竹護送離去。

季簫陌望向在床上熟睡的穆水清,這樣了無生氣的穆水清讓他心生憐憫。他忍不住側躺在穆水清的身邊,修長的手指輕輕撫着她亂糟糟的墨發,語帶呢喃,並有着濃重的鼻音,「穆水清……我該信你嗎?」他無法忘懷那張碎紙。或許,他此時心中的動搖正是他們一連串的計謀呢,「捨身救我,真的能讓我放鬆警惕相信你呢……」

昏迷的穆水清不會給他任何回答,季簫陌也沒有再說話。他只是像個孩子一般緊緊地擁住縮成一團喊冷的穆水清,將身體泛着陣陣涼意的她抱於懷裏,他輕輕靠在穆水清的頸間,緩緩地睡了。

第二日,季簫陌悠悠醒來,見懷中的人兒縮着身子不自覺地在他懷裏蹭着,無聲地笑了笑。他將腦袋抵在穆水清的額前測了測溫度,確定她沒有發燒後下了床,為亂踢被子的穆水清掖了掖被角。

「調查得怎麽樣?」

「昨晚的刺客是京城附近有些名氣的殺手,王家四兄弟,重金才會出手。昨晚雖然活捉王一,但屬下一時沒留意,在拷問前他便咬舌自盡。拷問後,王三聲稱是王一接的任務,並不知道買兇殺人之人,最後受不了嚴刑也自盡了,恐怕沒有說謊。之後,屬下調查了他們最後接觸的人和去過的地點,在他們暫住的客棧里發現進宮的腰牌。

目前探子正在進宮追蹤……這次的刺殺恐怕也和宮裏那位有關。屬下也在天下一品茶閣內發現了一樣物證。」整整五個時辰,白夜按照季簫陌的命令徹底地搜查了一遍,還未曾歇息。

「這是屬下在天下一品茶閣里發現碎紙片,屬下拼湊好了,請王爺過目。」白夜恭敬地將紙片遞上,誰知,季簫陌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將紙片放在燭火里燒了。

見季簫陌淡淡敷衍,任紙片被熊熊火焰燃燒殆盡,白夜忍不住道:「王爺,屬下猜測一切是陛下和王妃策劃的,目的就是試探王爺,或者讓王爺全然相信王妃,才故意派來刺客……」他頓了頓後,補充道:「當日王爺會那麽晚去天下一品茶閣,除了王妃,還有誰?王爺說,當時王妃出去拿了衣服和茶具。其實她是通報派人來刺殺。

王爺中了軟筋散,不是最好的證據了嗎?」最後他不滿抱怨道:「更何況在王爺昏迷不醒時,王妃竟然還將王爺置於身前擋劍,若非屬下儘早發現……」

穆水清此刻若醒着,只怕要撲上去揍白夜一頓。這世間竟然有人僅憑一些莫須有的東西,就將一件事歪曲得看上去像是真的一般,讓人挑不出錯來,彷佛這一切正是穆水清處心積慮預謀一般。

那日穆水清的確出去,送給他一件新衣服。但如今,絛紫色的衣袍滿是斑斑血跡,極難清洗,衣服的肩部更是被刺客戳出了一個大洞,再怎麽修修補補都無法再穿的。那日也的確是穆水清給他遞茶的,茶水裏的確被下了軟筋散。

季簫陌目光冷淡,「那麽你告訴本王,穆水清和他們私通,為何要救我?刺客步步殺招,不像是試探。」季簫陌自稱本王時正是他心情不好之時,而讓他反覆矛盾的正是穆水清之前捨身救他的場景。傷口隱隱作痛,那一晚的狂奔逃離,彷佛歷歷在目。

王爺,若是我還活着,記得給我漲月錢,因為妾身護駕有功。

若是我沒有回來,嗯……王爺一定要找到兇手。

季簫陌至今還記得穆水清衝出去為他誘敵時,臉上浮現的是視死如歸的淡笑。她知道曝露自己必死無疑,卻還是十分不在意地笑了笑。

「王妃捨身相救,更是想讓王爺相信她。陛下一直在懷疑王爺,一直想除掉王爺,但苦於一直沒有證據,才按兵不動。如今,他忍耐不住,派來了王妃,實際想找到一個突破口……」

「他們有四人,卻三人追穆水清,可見目標不在我,是穆水清。」

「他們只是作戲,穆水清只是一個弱女子,竟然能逃脫三名武功不弱的殺手。更何況,刺客的刀上有毒,穆水清除了跌倒碰傷、划傷,沒有其餘傷痕,這太詭異了,三名刺客竟然沒有成功傷到她這名弱女子。」

「至於為何穆水清幾次都能逃離成功,當時你我皆不在現在,實在難以推測正確。」季簫陌目光依舊平靜,語氣淡淡的,「季桁遠若要試探,不會下了軟筋散再測試我是否有武功,這太矛盾了。」

「陛下或許想知道王爺背後的實力,想引出屬下等……」白夜聲音微揚,勸解道:「王爺,您為何突然那麽信王妃?之前還不是王爺叮囑青竹要小心謹慎不被王妃迷惑嗎?」

「夠了,現在討論也無濟於事。」季簫陌微微地咳起來,氣息有些不穩。他緩了口氣,用着極低極低的語調輕喃道:「如果調查之後,真的……發現是她所為,真的發現她對我不利……替我殺了她……」掩蓋在寬大袍袖之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半晌,季簫陌鬆開手,再握緊,指尖狠狠扎入手心,再鬆開。他心中的忐忑和動搖不停地翻滾着。

白夜側頭望着他,見王爺的神色迷茫無助,嘴唇緊抿。說到底相處了一個多月,王爺果然還是動搖了。明明一切事物,王爺都能抽絲剝繭,將真相猜出個八九不離十,彷佛所有的掩飾在王爺明亮的雙眼前,毫無用處。但此時王爺卻不願意了解所謂的真相,或者是在害怕抵觸着。

王爺在懷疑自己,原本被判定為細作的穆水清竟然讓王爺懷疑了自己的判斷,曾被人背叛得造成無心的他,也因穆水清的受傷而動搖、而心軟,甚至說出了這番話。他心中暗嘆,王爺已經對穆水清下不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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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本王來侍寢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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