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其實這四名刺客武功並不低,而且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四兄弟。王二是因為輕敵下了軟筋散的人才會中招;王四則是專註着穆水清時,被人從後偷襲成功。但王三卻不是,滔天怒氣之下,他直面攻向白夜,刀上淬毒,刀刀致命,白夜的武功雖比他高几分,卻不能輕敵。一旦劃破一個小傷口,情況就逆轉了。
這般被動,而且心中焦急着王爺的傷勢之下,白夜並不能輕易功成身退,制伏對方。是的,不能再一擊斃命了,王爺傷成這樣,他急切地需要知道誰是主謀,他要嚴刑逼問。
穆水清對京城並不熟悉,哪裏有醫館更是一竅不通,而王爺的兩家藥鋪都離得很遠。她就這樣茫然地走在大街上,都快急哭了。半炷香後,穆水清總算看到了一個醫館,可敲了半天都無人開門,原來醫館早已打烊關門。外面更沒有馬車好護送受傷昏迷的季簫陌。畢竟古人早睡早起,百姓都回了自己的家休息了起來。更遠的地方,穆水清又走不動……
眼見這般顛簸逃難下,季簫陌的呼吸越來越弱,身子越來越冷,額頭冷汗淋漓,穆水清將他抱在懷裏躲在角落裏,給他取着暖。
她恐怕走不到遠一點的醫館了,雙腿疼得抽痛,腳底是刺骨的痛。而季簫陌肩上的傷口因為一直的顛簸從沒有癒合過,黑血流個不停。
「王爺,王爺別睡啊……」季簫陌一直昏迷不醒讓穆水清十分憂心和害怕。
她將季簫陌平躺於地,略微抬高他雙腳,以便血液迴流腦部。她雙手交疊按在季簫陌的胸口,重重地擠壓着,做起了急救措施。為病患做心肺復蘇時,必須用上十足的力壓迫。但如今穆水清只按了五下就氣喘吁吁,大汗淋漓。
穆水清放棄了心肺復蘇,知曉以自己此時的體力成功率較低。她托起季簫陌的下巴,使他的頭盡量後傾,讓其氣道通暢,再捏緊他的鼻子,然後對準他的嘴巴用力吹氣,如此反覆。
但季簫陌仍然未醒,他的臉鐵青得宛若死人,胸口的傷勢惡化,傷口腫脹化膿,黑血不斷滲出。
穆水清再次將之前用來包紮的布揭開,身為護士的她明明對面重患的傷者能做到鎮靜自若,但此時,面對做了多種急救措施仍然昏迷的季簫陌,她的手竟然是顫抖的,剛才為季簫陌包紮的布料竟然整個被黑血浸濕了。
穆水清顫着抖再度撕下了自己的衣服。這件旗袍是為了開店新制的,用的是上等的織錦緞,吸水性甚好,價格也十分昂貴。如今穆水清的衣服撕過三次,長至腳底的旗袍只到了大腿中上,春光外露,但她已經無暇顧及了。
只是在為季簫陌重新包紮傷口時,穆水清猶豫了,她的手扣向他的脈搏,感應着他薄弱到幾乎不可感知的心跳聲。她突然了解到,這般反覆急救,包紮止血根本治標不治本。季簫陌的傷勢雖然不重,但內含的毒卻將他拉入地獄的深淵,是他昏迷不醒的根源。
穆水清十分懊惱地打了自己一下,她枉做護士那麽多年,竟然連最基本要先去毒都不知道。她這麽拖拖拉拉地找大夫,這般慌亂無措的折騰下,毒素早已擴散,季簫陌早就毒入骨髓,就要一命嗚呼了。
穆水清深呼了一口氣,動作極其輕柔地將季簫陌的衣衫剝落,用袖子在他滿是血液的臉上細細擦着,隨後輕輕擦着他肩部已經發膿發黑紫的傷口。
擦乾凈後,穆水清低下頭,將剛才撕下的布料綁在傷口的兩旁,雙手緊緊地壓制着,而她同樣蒼白輕顫的唇重重吸吮了一口黑血,隨後迅速吐出。一遍一遍的,她反覆重複着這個吸毒動作,就連嘴唇麻了,也不斷地反覆着。
肩部被重物壓着,季簫陌只覺得呼吸呼不過來,猛然一聲重咳清醒了過來。他一睜眼,眼神尚未恢復焦距,渾身仍然軟綿無力,但肩部卻傳來陣陣疼痛,又似乎有個溫暖的物體輕輕地含着。
他獃著迷糊的黑眸,好半晌才看清楚趴在他身上為非作歹的人究竟是誰,「你在干什麽?」季簫陌啞着聲音問着,此時,他沙啞的聲音虛弱如蚊蠅,軟綿綿的。
聽到季簫陌的聲音,穆水清欣喜一抬頭,滿含黑色血跡的唇就這樣擦着正好低頭看穆水清的季簫陌的側臉。季簫陌微微一怔。
穆水清將黑血吐出,連忙用袖子擦着季簫陌的臉,但她的袖子早就已經被血跡染盡,之前被她擦過的臉又被滿是腥膩血氣的袖子擦成了花臉。
瞧見季簫陌被她擦了花臉,穆水清想笑,但她還未出聲應答,鮮血已經順着嘴角滑落,眼淚也啪啦啪啦不斷地滾落,「王爺,你終於醒了……如果你再不醒,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救你了……」
季簫陌眯着眼,不知道穆水清又是演哪齣戲,剛才被她拉着狂奔,害他原本點好穴的穴道竟然在猛烈的顛簸下被衝破了,使得毒漸漸沁入身體,害他昏迷了過去。如今,軟筋散的藥效還未退去。若是穆水清又想折騰他,他也是刀板上的魚肉啊。
見季簫陌目露警惕,穆水清懺悔地道:「王爺,剛才對不起。是我拉着你亂跑害你身上的毒擴散了。不過王爺請放心,大部分的毒我已經差不多吸出來,我……」這時,穆水清看到了王一的身影,重重的腳步聲將她的心都提了起來。
季簫陌剛去了毒,身子仍然十分虛弱。他需要靜養,不應移動,否則她剛才白給他吸毒了。既然刺客是來刺殺她的,她不能讓季簫陌陷入危險!
「現在只有一個刺客追來,我去……引開他。王爺……」穆水清喘了一口氣,對着凝視她的季簫陌輕輕笑了笑,「王爺,待在這裏,等恢復了體力後,獨自逃離吧……」
穆水清站了起來,感覺自己的視線有些暈眩,就連季簫陌的表情也十分模糊。她用力地咬了一下唇,以疼痛來刺激自己逐漸麻木的意識。可她忘了,她剛才吸過了毒血,如果口腔里沒有傷口的話,小心翼翼地吸毒完全沒事,但她這般一咬,有些毒血混入了她的傷口內。
見她嘴角流淌的黑血,季簫陌吶吶了一句,輕聲問:「你為我吸毒了?」剛才迷糊朦朧的雙眼突然變得十分清澈,不,準確的說又如黏稠的濃墨,似暈染着無盡的情緒。
穆水清不在意地笑了笑,她將扯得一塌糊塗的裙擺撫平,對着季簫陌再次囑咐道:「王爺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切記,我沒將人引開前,不要出來。」
見季簫陌眉目緊皺,欲言又止,她好似不在逃難現場,而是平日在房裏調戲季簫陌一般,隨意地笑道:「王爺,若是我還活着,記得給我漲月錢,因為妾身護駕有功……若是我沒有回來,嗯……王爺一定要找到兇手,千刀萬剮之……」
季簫陌望着穆水清輕笑隨意的樣子,一句話卡在喉嚨里卻沒有吐出。他想說,沒用的,面對武功高強的刺客,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怎麽可能逃得出去……況且,就連恢復三成功力的他也無法做到全身而退。但是,他沒有說出口,他只是用盡最後的力氣緊緊地拽緊了穆水清的手,不讓她離去。
可是全身無力的他怎麽可能攔得住穆水清。穆水清甩開了季簫陌的手,溜到另一個巷子,隨後從那個巷子溜出,跳到了大街上,插腰嘲笑地吼道:「死胖子,我在這裏。你追我啊,追啊,有種追啊!」
季簫陌的手指攥得很緊,望着穆水清遠去的身影眼眸緊縮得厲害,但是藥效未過去,他根本無法動彈,他有些憤恨地捶了一下地。
見王一狐疑地望向季簫陌藏身之地,穆水清又扯開嗓子道:「我看你就是因為太難看所以遮着臉,恐怕還沒成親吧,也是,像你這種難看不堪,連一個女人都殺不了的男人,怎麽可能有人喜歡呢。」
之前的捉迷藏,王一早就對穆水清惱羞成怒,王二、王四之死更是讓他怒火中燒,恨不得將兩人千刀萬剮。他知道那巷子裏藏着個人,但那人反正已經中毒重傷,還是先解決眼前亂蹦亂跳的臭丫頭。
「來啊,有種殺我啊!」
王一冷笑,氣運丹田,喝道:「上次是你好運,這次別以為你能再從我手下逃出!」
他指的上次是兩個多月前將穆水清推入池水,造成她意外跌落溺水的事。因為上次的失敗,他被主子訓斥,而穆水清成為王妃,身邊總有人暗中保護。但最近,那位武功高強的人不在了,所以這次,他特地命兄弟三人同他一起進行部署刺殺,勢必要確保萬無一失。誰知穆水清狡猾得很,竟然利用地勢幾次三番戲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