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下課後我跑去廁所抽了支煙。然後漫無目的地在座位上看同學。有個胖胖的女生走過來,她留着短髮,一看就是能幹的那種。我想和她打個招呼,但一想我別嚇着別人了。可她真是來找我的。她站在我面前,對我友好地說:“我代表全班的同學歡迎你。我叫琨。”我一下就開心地笑了。琨是班上的團支部書記,的確是屬於強人類型。不久我就完全進入這個班級了。他們可比以前的那些傢伙年輕,也許真是年輕,所以班上沒有一絲悶氣。下課了你最好別待在教室裏頭,否則就會被群毆。他們不叫我笛,叫我大媽。嘿,這名字我可不知道是怎麼來的。我想這就是代溝嗎?我只知道我們和長輩之間有代溝,可這僅僅一個年級就有了代溝,真讓我感到奇怪。他們對我很好,完全讓我忘掉了我是個降級來的。我和他們在一個小小的房間裏,呼吸着一樣的空氣,可他們卻不排斥我這個劣跡斑斑的人。他們自習的時候都鬧哄哄的,你也許會討厭一個差班,那種不守紀律的,但我得告訴你,那隻代表着同學們之間真誠相待。這年紀誰不貪玩?就靠那些打小報告記名字弄出來的紀律是一種病態的現象。我一直當著班幹部,我最知道紀律是成績的保證。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要求紀律的同時我們也侵犯了別人的權利。在學校我們沒必要閉上嘴,我們是教育的消費者,哪有這麼對待消費者的服務?我坐在教室里,聽班主任開班會。班主任手上拿着幾頁政教處發的東西。記錄班級管理評分的。人們總是喜歡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他們把每個班的缺勤紀律成績內務等等評出分子然後評出優秀班級。我現在可對這些東西反感得要死。那是幼兒園的玩意兒,誰的小手洗得乾淨誰就得到一朵小紅花。那是孩子的天真浪漫,是好的。但現在還用起那種東西就是有明顯的目的了。班主任委屈地說:“我今天又被校長叫到一旁,他說你們班上怎麼又是最後一名啊?”他說話的時候喜歡搖頭晃腦的。全班大笑。他又說:“我就說啦,這個最後一名還是要有人來當的啊。”全班超大笑他也笑了。然後他接著說:“大家知道我不大在乎那些東西的,我只要你們有成績。別一放假就兜里裝幾個燒餅回去了。你們現在來讀書是交了錢的,現在讀書是你們的職業,所以就要有職業道德。”他滔滔不絕旁徵博引。最後他說:“可別讓我抓住你犯錯誤。那我也不好做人了。”他說得像黑社會的大哥。全班鼓掌,我手都拍成腳底板一樣厚了。我熱淚盈眶,有這樣的班主任是我祖墳的風水好啊。我後來打聽了些老萬的事迹。他這人背景複雜,以前讀書時是學體育專業的,後來卻教了數學,而且每次他送的畢業班總是學校里考得最好的。他不喜歡讓學生寫檢查,他說他當學生的時候是靠寫檢查把字練好的,他喜歡用直接的手法解決問題。相傳以前一個寄宿的傢伙翻牆外出,落地時剛好落在路過的老萬面前,比美國的導彈還准。那廝看着笑嘻嘻的老萬大呼命運多舛,老萬卻說,你繼續翻,一進一出為一次,翻完了一百次你就回去,自己數數。那廝只好開始劇烈的體育運動,翻得數都數不好了,好不容易到了七十一過去又到了三十,大概翻了幾千次才終於完成任務。再後來那廝當上了某特務連的連長,一次回來和老萬喝酒喝到老師公寓關了鐵門。那廝英勇再現當年風采,三腳就飛過牆去了。叫醒那門衛老頭說:“你不認識我啦?”還有一次,我們班的幾個人在學校玩撲克被學校抓了。老萬在力保他們出來后叫他們搬了張凳子到辦公室,然後拿出副撲克說:“今天你們贏了我我就放你們走。”那幾個人哪還有膽子玩下去,但又不可不玩,於是只好硬着頭皮玩下去,嚇得玩出了麻將的清一色七小對。後來老萬因肚子餓就放了他們,從此再沒人敢在學校里玩撲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