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一章到鎮上見識去】
入夜的山村很安靜,安靜的讓人心中都有些不安起來,夜風呼嘯着吹過的時候,窗子上破舊的窗紙也隨之呼啦啦的響着,每一聲都好似打在薛嘉月的心上。
薛嘉月想着先前的事,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子中反反覆覆都是薛元敬對着孫杏花下跪的場面,和最後暮色蒼茫中他筆直孤絕的背影。
他是這樣高傲的一個人,但是今天竟然為她做到了這個分上……薛嘉月只覺心中苦澀。
最後她想了想,還是坐起來披衣起床,悄悄的拉開了自己屋子的屋門。
對面薛永福和孫杏花的屋門關得緊緊的,她側耳細聽了一會兒,裏面一點聲音都沒有,想必他們兩個早就已經睡著了。
薛嘉月輕手輕腳的走出屋,拉開大門的兩道門栓閃身走出去,然後反手帶上大門,繼續輕手輕腳的往薛元敬住的屋子走。
薛元敬住的屋子屋門這會兒也是關着的,薛嘉月走到門前,抬手想要敲門,但又怕薛元敬已經睡著了,這會兒她敲門會吵醒薛元敬,不過她待要轉身回去,又覺得今兒傍晚的事在薛元敬心裏肯定不會那麽快就過去的,她想要去同他說說話,就算安慰不了他,這會兒有個人陪在他身邊和他說說話也是好的。
她正天人交戰的想着到底要不要敲門,就聽得吱呀一聲輕響,面前的這扇木門從裏面被拉開了。
薛嘉月驚訝之餘,抬頭望了過去,月光下,薛元敬正站在她面前垂眸看她,神色平和淡然。
「哥哥。」薛嘉月看着他怔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輕聲的叫他。
薛元敬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他側過身子,叫薛嘉月,「進來。」
薛嘉月抬腳走了進去,屋子裏沒有點燈。
其實孫杏花壓根就沒有給過薛元敬一盞油燈。不過好在有月光透過窗子入屋,還是能隱隱約約的看清楚屋子裏的一切。
屋中僅有一張破舊的小方桌子,還有一張破舊的小竹椅,以及一張由兩條長凳、一塊木板搭成的床罷了,剩下的半間屋子堆的都是曬乾紮好的稻草。
薛元敬讓薛嘉月坐床上,薛嘉月沉默着沒有說話,不過還是依言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薛元敬這時就拿了桌上的茶壺,想要倒一碗水給薛嘉月,不過等水倒出來,他摸了摸碗身外面,還是將茶碗又放回了桌上,「水已經冷了,喝下去不好,還是不要喝了。」
薛嘉月輕輕的嗯了一聲,心中想着要怎麽開口安慰薛元敬,才能不會再次刺激到他的自尊。
眼角餘光看到薛元敬拿了那把小竹椅過來坐在她面前,又聽到他開口同她說話,「我知道你現在過來是以為我會對今日傍晚的事耿耿於懷,你擔心我想不開,所以特地過來想安慰我。但你放心,這件事我早就已經想明白了,無須你安慰,你也不用擔心我。」
說到這裏,他反倒開始安慰起薛嘉月來,「今日傍晚的事,你也不要多想,她那樣對我,也不全都是因為你。她心中早就對我有氣,若沒有今日傍晚的這件事,也會有其他的事,她總歸會藉着什麽事,逼迫我在她面前服軟的。」
薛嘉月抬頭看他,少年俊雅的面容在月光下泛着如玉石一般溫潤的光澤,而且此刻他眉眼間溫和寧靜……
薛嘉月覺得自己平時也算是個嘴乖會說話的人,但是這會兒看着薛元敬,她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似乎什麽都已經不用說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過她心中到底還是很感動的,上輩子對她好的人統共也就只有那麽幾個,這輩子她忽然穿越過來,壓根就沒有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很孤單的,可是現在,薛元敬這樣的關心她……
原本在深山裏的時候,薛元敬跟她說,會將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往後會一直對她好,當時她還是半信半疑的,畢竟以前薛元敬對她實在太冷漠了,怎麽對她的態度忽然轉變這樣大?
但是現在,她是真的信了。
薛元敬確實將她當親妹妹一樣的對她好,那她往後也一定會將他當成親哥哥一樣的看待。
「哥哥。」薛嘉月說著就探身過去,伸手握着薛元敬的胳膊,眼含淚光的看他,「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黑暗中雖然不能完全看清她此刻面上的表情,但薛元敬聽她說這話時誠懇的語氣,還是能立刻想到她臉上的表情會是多麽鄭重。
他不由得微笑起來,抬手輕拍了拍她握着他胳膊的手,溫聲的說道:「好,那我等着。」
薛嘉月重重的點頭,目光堅毅。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之後,薛元敬就叫薛嘉月回屋去睡覺,「明日我們還要同韓奶奶一起進鎮,這裏離鎮上還有一段不遠的路,肯定是要早起的。你早些回去歇着,不然明早起不來。」
薛嘉月點了點頭,從床沿起身。
薛元敬打開門,看着薛嘉月走出去,又看着她推開大門進了堂屋,反手關上堂屋的門,他才伸手關上屋門,轉身脫衣上床準備睡覺。
平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望着屋頂的茅草,目光平靜,不過若細看就能看得出來,此刻,他這目光就如同出鞘的利刃,含着冷颼颼的寒光。
但凡成大事的人,總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今日的事,他絕不會這樣輕易就忘卻,往後得了機會,他必會百倍千倍的討還回來!
然後他就閉上雙眼,呼吸平穩的睡著了。
次日一早薛元敬和薛嘉月就起來了,等到兩個人洗漱好走到村頭韓奶奶家時,就見韓奶奶正將昨兒做好、已經整整齊齊放在柳條筐子裏的豆腐往騾車上放。
薛嘉月就叫道:「韓奶奶,我來幫您。」說著她就快步走上前,幫着韓奶奶將裝滿豆腐和其他豆製品的幾個柳條筐子往騾車上放。
韓奶奶聞聲一抬頭,就看到薛元敬跟在薛嘉月身後,她並不知道薛元敬今兒也要進鎮,這會兒猛然看到他也來了,心中難免覺得驚訝,開口說道:「敬哥兒,你也來了?」
薛嘉月知道薛元敬是個不會撒謊的人,只怕他也是不屑於撒謊的,忙笑道:「昨兒我帶了韓奶奶您給哥哥的豆花回去給他喝,哥哥見了心中就覺得很感動。得知您今兒要進鎮去賣豆腐,他擔心我人小,幫不上您的忙不說,反倒還給您添亂,這不,他就非要跟我們一塊兒進鎮,說是要幫韓奶奶您一塊兒賣豆腐。」
擔心韓奶奶客氣推辭,不要薛元敬一塊兒進鎮幫她的忙,她又笑着說道:「哥哥前幾日還說要去鎮上賣書的鋪子裏面看一看,只是一直沒得空,村子裏也沒有車子過去。這會兒趕巧韓奶奶您要去,哥哥一方面想幫您,一方面也想搭韓奶奶您的騾車,等幫您賣完豆腐了他想順帶去鎮上的書鋪裏面看看,不知道韓奶奶您同不同意?」
韓奶奶對薛元敬一直是很喜歡的,這會兒見他要幫自己的忙,原本還想客氣推辭,但又聽薛嘉月說薛元敬要去鎮上的書鋪裏面看看,她怎會不答應呢?!於是忙答道:「這有什麽不同意的,我們今兒就一起去鎮上。」
薛嘉月清脆的應了一聲,此時薛元敬已過來同她一起將剩下的兩個柳條筐子都搬到了騾車上面去,隨後兩個人便坐了上去。
等韓奶奶鎖好屋門和院門之後,也坐到了騾車上來。
薛元敬和薛嘉月都不會趕騾車,韓奶奶倒是會的,所以這趕騾車的活兒就落在了韓奶奶的身上。
騾子是韓奶奶一早就養熟了的,就見韓奶奶揮了揮手裏的牛皮鞭子,也沒有真落在騾子的屁股上,騾子聽到揮鞭子的聲響,已經自行撒開四蹄往前走了。
天色還很早,到處都是蒙蒙亮着的,幽藍的天幕中還有幾顆星星,地面上已經枯萎的草葉上落了一層白霜,一眼望過去,倒像是下了雪一樣。
這會兒還這樣的早,路上並沒有什麽行人,倒是有早起的鳥兒正在樹枝上蹦跳着,啾啾的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