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No.5 赤狗
邪祟之物不可留。
這點道理，張道自然是懂的。
為了不留隱患，他從冰箱中就地取材，用攙着血的冰水在地上畫了一個不太規則的圓陣，而後將那四個部件放在圓陣中心，再抬手一撈，將漂浮在空中的魂球撈到手中，默念幾句，使其燃燒出帶着淡綠色光輝的火焰。
“以魂燃魂，對付這種祭煉了靈魂碎片的邪祟之物，只要用其本體靈魂化作的火焰將其燃盡，便能切斷一切與本體相關的聯繫。”
略顯得意的解釋了幾句，張道便是將那魂火往圓陣中心一拍，頓時圓陣燃火，其中的四個部件也燃燒而起，一股難聞的臭味由此升騰。
看到這一幕，蘇閑不禁一愣，遲疑道：“你這樣將這魂球化為火焰，如果紅鬣狗再逃，又拿什麼去追？”
“……”
張道虛着眼睛說道：“總，總不會讓他再逃的！”
呵呵。
蘇閑選擇與他遠離，以免被傳染上大腦方面的疾病。
……
比利和余昊發現了紅鬣狗之後，便二話不說地激鬥起來。
三人各施手段，焰光四射，那些並不穩固的鋼筋板材難以承擔作為戰場的責任，不一會兒便七零八落，不少碎片墜落而下，叮噹作響。
蘇閑小心避讓着從天上掉下來的重物，卻是暗自發愁。
這次戰場轉移到了天上，還是和之前一樣的二打一，唯一不同的是少了一個近距離的observer(觀察者)。
這對戰鬥本身並沒有什麼影響，受影響的僅僅是蘇閑自己——他無法在離這麼遠的情況下繼續記錄紅鬣狗的數據。
眼看着記錄進度馬上就要進入第一階段的百分之十，卻偏偏就卡在前面一點點無法繼續。
這對於擁有輕微強迫症的蘇閑而言，實在是無法忍受！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他最後看了一眼逐漸被燃燒殆盡的屍體部件，便轉而尋找通往上層的樓梯。
從這第六層往上，自然也是有着樓梯的，不過是那樓梯基本上由各種板材構成，並不是穩固。
他很快找到了繼續往上走的樓梯，便迅速走了過去。
樓梯不穩，但還算勉強，加上他實際上並不用擔心會掉下去摔死，所以走得很快。
七樓、八樓……到了九樓，他忽然腳步一頓，不由自主地往下看了一眼。
瞬時間，視野中遍佈紅光。
紅光如血，彷彿魔咒。
令人煩躁不安的聲音直衝耳廓，他身子一晃，差點失足墜下。
“那是什麼？”
只見六樓之上，張道身前，圓陣之中，四個屍體部件熊熊燃燒，烈焰升騰足足三米來高。
片刻之後，烈焰塑形，宛如惡鬼，尖嚎之聲直衝雲霄！
“XXXXX？”
不知道是來源於哪個國度的語言，那火中惡鬼朝着其正面的張道怒聲吼叫，張牙舞爪。
而後輾轉一瞬，惡鬼便突然撲向張道，迅雷不及掩耳！
“呼！”
風隨火至，焰光四射。
張道僅僅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整個身體便是被那火焰惡鬼吞沒。
這火焰惡鬼似乎不僅僅能燃燒物質，張道甚至來不及尖叫出聲，意識便已中斷，身體後仰倒下。
“XXXX！”
又是一陣聽不懂的吼叫。
火焰惡鬼振臂高呼，仰天長嘯，似乎在宣示着自己的權威不可侵犯。
待這一聲長嘯結束，它旋轉身體，火焰收縮，竟是就此化為黑煙裊裊，熄滅掃去。
那水泥地板之時，只留下一具焦黑的屍體，和那四個部件燃燒殆盡之後殘留的黑灰。
……
蘇閑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幕的發生，心中思緒激蕩，難以平復。
世界詭變，未知事物頻繁出現，就算是有着古老傳承的全通派得意弟子張道也知之甚少，很多東西都輕易觸碰不得，一不小心就會如張道這般被事物反噬，或身中陷阱，人死道消。
好在，死的人是他。
想到這裏，蘇閑才冷靜下來細細思考。
“這從屍體餘燼中誕生的惡鬼究竟是什麼？是單純的陷阱，還是其它的神秘力量？例如紅鬣狗口中的紅日之主？又或是分身、幻化、下級部署之類的東西？”
“或許那些屍體部件的煉製，便是藉助了這火中惡鬼的力量。所以當屍體部件即將被燒盡時，它才會突然出現，反撲對方。”
“這樣的話，倒是說得通……”
“不過這種現象發生，反而能證明張道確實是成功摧毀了那些屍體部件，現在應該不再有威脅。”
“這是好事。”
“或許還能申請給吉尼斯記錄。”
“一日之中，連死兩次。”
“不說後無來者，肯定是前無古人了！”
……
想通此節之後，蘇閑越發冷靜，他看向天空，準備繼續往上走。
但不及一刻，比利便從戰鬥中強行抽身，急急飛下：“怎麼回事？下面發生了什麼？”
蘇閑採用了最簡單的解釋方法：“沒事，已經解決了。”
“那就好。”比利明顯鬆了口氣，扭頭便飛，重回戰場。
而他這一小會兒的抽身，戰局就已經大幅度傾斜，余昊的金甲戰神根本不是紅鬣狗的對手，被打得節節敗退。
比利連忙衝進去抗住正面，這才使戰勢重回穩定。
紅鬣狗並沒有因“金蟬脫殼”而變得虛弱，反而在禱告祈福之後變得更加強大。
他如今已是徹底化身火焰怪物，頭上兩隻彎角彷彿惡魔，身後一條焰尾更加巨大，形如蜥蜴長尾。
仔細看去，若是褪去火焰，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頭長了角的直立蜥蜴！
但無論外形變得如何醜陋難看，他的實力確實更進一步。
勝負的天秤屢次搖擺，上下不定。
蘇閑走到第十一層時，便因上層板材的燃燒而不得不停下腳步。
戰鬥中的三人都有飛行手段，但畢竟都是陸上行走的生物，他們基本上都是在第十二層的鋼管板材上輾轉騰挪，打鬥越發激烈。
為了能夠拉近距離收集數據，蘇閑最終還是冒險登上了第十二層。
靠着強大的“冷熱耐性”，他不懼高溫火焰，穿行而過，終於重新踏入了“observer”的戰場。
這般近距離的觀察與感受，對他而言，其實受益匪淺。
比利和余昊的戰鬥手段其實都不複雜，兩人一個操控精神力，一個馭使金甲戰神，但最終用來戰鬥的依然是近身格鬥技巧。
紅鬣狗更不消說，他變身之後的火焰能熔金鍛鐵，爪子能撕裂鋼材，普通的刀劍砍殺對他毫無作用，甚至一般的槍彈也無法對他造成有效的傷害。他的戰法更像野獸，兇猛無比，招招致命。
相比之較，張道應該算是在場唯一的遠程法師。
……
繼續OB了三分鐘，蘇閑終於聽到了悅耳的提示聲。
“記錄進度10%，進入第一階段，登記物種名，編入目錄——No.5赤鬼。”
赤炎如火，兇惡似鬼。
很形象的名字。
蘇閑心中略定，在手機瀏覽器上敲下了“赤鬼”二字。
搜索到的結果並不算多。
在手機顯示的信息中，“赤鬼”是日本民間傳說中閻魔大王（地獄之王）的手下，和“青鬼”是搭檔。《桃太郎》《哭泣的赤鬼》等文學作品也有出現。
赤鬼青鬼，又喻指紅臉白臉。
但不論傳說典故如何描述，眼前的這紅鬣狗明顯和有記載的任何一個“赤鬼”都完全不同。
“或許只是名字撞車？又或是外文翻譯成中文的問題？”
拋去雜思，蘇閑將手機收好，重新注視戰場。
遇到白教授時，他從互聯網上搜索到了很多有關於“食屍鬼”的有用信息，但過去的經驗並不一定適用於現在，紅鬣狗的“赤鬼”顯然是一種全新的，不存在於任何已知神話傳說體系的物種。
就像比利的“聖堂刺客”，事實上也是完全不存在於神話傳說體系的物種。
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也很容易猜測。
神話與傳說通常都是古老相傳而來，如果那些異界生命是近代才進入地球，又或是從來不曾以真面目示人過，那麼自然不會有任何神話傳說流出。
但名字撞車始終會造成不便。
於是作為百科全書的所有者，蘇閑直接對“紅鬣狗”進行了重命名。
“既然是紅鬣狗，乾脆就改為赤狗吧！”
於是。
“No.5赤鬼更名為赤狗，目錄更新，文本更新，更新完成。”
……
依舊在怒吼苦戰的紅鬣狗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那威風堂堂的種族名就因為某人的個人喜好問題，竟然就此從“鬼”變成了“狗”！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殘酷，就像歷史總是由強者來書寫一般，從蘇閑起了邪念的那一刻起，西方“赤鬼”一族便只能淪為“赤狗”。
……
戰鬥越發激烈。
但蘇閑並未感到慌張，因為他在長久觀察之後，發現比利雖然看似傾力奮戰，但實際上進退有餘，根本未盡全力。
考慮到未來的不可預知，他不想過早暴露全部實力，也可以理解。
因此戰局雖然焦灼，但都在把控當中。
就連看似拚命的余昊，應該也留有底牌未出，否則他早應該呼叫救援。
單槍匹馬逞英雄的時代早已過去，這個時代是“你單挑我們一群，我們群毆你一個”的時代。
作為一個合格的OB，蘇閑當然也不會急躁。
相反他很滿意這種節奏。
因為時間拖得越久，百科全書便能記錄下越多的數據。
“最好能拖個一兩個小時，讓我將進度推滿。”
但這種願望顯然過於奢侈。
事實上這場以二對一的戰鬥只維持了半個多小時便暫時宣告結束。
原因是——紅鬣狗支撐不住了！
他的變身顯然有其限制，半個多小時的鏖戰對他構成的負擔過於巨大，他在最後的一刻突然力有不逮，被比利拿住機會，一劍砍掉了頭顱！
又一次的成功斬首。
長着雙角的頭顱在空中爆成煙花。
比之前更加巨大的無頭身軀墜落而下，一路跌至第九層。
板材被砸壞的巨大聲音響徹夜空，明月依舊。
比利和余昊各自鬆了口氣，接連躍下，直奔第九層。
蘇閑當然也緊隨其後。
但到了第九層，三人的精神都在瞬間繃緊。
紅鬣狗，重新站了起來！
他那被斬首之後的脖頸切面之上，血與肉的泡沫蜂擁而出，一顆更為巨大的、臃腫的、不似人類的頭顱竟是迅速長成！
這一次，他沒有金蟬脫殼，但比金蟬脫殼更勝！
“這是什麼怪物？竟然連腦袋沒了都能重新長出！”
比利倒吸了口氣，不由面露驚悚。
就算是他們聖堂一族擁有“超速再生”，也最多能做到斷肢重生的地步，一旦腦袋沒了，甚至心臟被破壞，也絕對會死。
而他之前見到的唯一一個“不死者”，就是張道。
現在，似乎又增加了一個？
“真是越來越棘手了。”
比利面色凝重，低聲對余昊問道：“有沒有辦法？”
余昊苦笑：“要不試試將他全身上下一次性轟成渣滓？”
比利：“你來表演一個給我看看？”
……
托着巨大臃腫彷彿肉瘤一般的腦袋，紅鬣狗的理性似乎也變得如這顆全新腦袋一般混亂失常。
他張開的巨口中伸出血紅長舌，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而出。
原本最擅長的逃生策略完全被拋棄腦後，如今他的眼中只有瘋狂與殺戮。
——他徹底變成了野獸。
沒有絲毫遲疑的，他在低吼聲中高速撲來，一爪抓向比利的胸口。
比利沒有硬接，而是極其靈巧地閃至一邊，瞬間從側面一劍砍向紅鬣狗的手臂！
那手臂中劍，深入骨肉。
但紅鬣狗沒有發出絲毫的痛呼，反手便是再次抓向比利，逼迫他迅速讓開。
而他那被精神之刃砍入一半的手臂，則是在呼吸之間便癒合完好。
火焰再次傾覆他的巨體，他無懼受傷，以命換命，瘋狂咆哮。
……
然而。
一個失去理性的人比一個擁有理性的人更加瘋狂、更加恐怖，但卻更好對付。
……
這一次，沒有持續到十分鐘，比利便在余昊的輔助下，一記“精神之刃”貫穿了紅鬣狗的心臟！
有前車之鑒在身，比利直接將整個心臟都剜成了碎肉，勢必將他徹底殺死。
但下一瞬間，他心臟所在的左胸洞口之中便是突然噴射出巨大的火柱！
余昊的金甲戰神措手不及，未能及時避開，直接被火柱洗臉，差點沒將他的腦袋隔着“金甲戰神”給烤熟掉。
而紅鬣狗的心臟部位，余焰收攏，長出肉芽，急速拉長，竟是生出了十數條又粗又長的章余觸手！
——從野獸到怪物，紅鬣狗完成了又一次的蛻變。
……
“紅日……獻祭……重生……”
他嘟囔着意義不明的話語，再再再一次瘋狂撲上。
……
五分鐘后，他再次被斬去了頭顱。
但一顆更加臃腫醜陋，佈滿肉瘤膿包的頭顱再一次重新長出，他的自我意識明顯變得更加模糊，行為舉止更加瘋狂無人性。
……
“這傢伙，難道真的殺不死？”
比利和余昊不禁口中發澀。
長久時間的苦戰之下，兩人雖然都留有餘地，但精神體力的消耗卻是實打實的。
反觀紅鬣狗的每一次重生都像打了激素一般，越發不知疲倦。
儘管他的破綻也因此越來越大，但若繼續拖下去，勝負真未可知。
但他接連不斷的攻勢讓兩人疲於應付，根本無暇思考。
……
“赤鬼、赤鬼，難道真是如鬼物一般陰魂不散？”
唯一有空思考的，自然是一直在OB的蘇閑。
“但不死者理應是一種罕見生命，怎麼可能多到隨處可見的地步？再者，如果他真能不死，也就根本不需要一直逃跑了。雖然現在看來，他的這種再生手段對自身的負面影響極大……哎，不能用正常的思維來思考，不能用正常思維來思考，去NMD不用正常思維，就用正常思維來思考。他也是不死者的幾率應該很低很低，假設他不是。那麼他之所以至今未死的原因只能是一個，那就是至今為止的所有傷害對他而言，都不是致命的！頭顱、心臟，這兩處對正常人而言的致命之處，或許對他而言只是如手足可以再生的部位。那麼他的真正致命之處又在哪？一定有的！是的，一定有！五臟六腑，心肝脾肺腎……”
忽然之間，蘇閑靈光一閃，伸手直指。
“是肝，攻擊他的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