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各有心思
同一時間,老街,雨中。
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雨水浸泡,年輕法師終於在一陣痙攣中蘇醒過來。
他撐開眼皮,一個模糊的黑影逐漸映入眼中,這讓他的腦中瞬間閃過自己被“狼人”吃掉的記憶,頓時便發出恐懼尖叫:“別過來!別吃我!我有病,吃了會中毒!我不愛洗澡,又臭又難吃!”
“張道?”
直到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年輕法師這才猛然驚覺,隨即睜大眼睛仔細去看,終於發現前方黑影根本不是什麼恐怖狼人。
他盯着那人一動不動地看了很久很久,直到那人幾乎以為他的精神出現了問題,他的眼神才逐漸恢復靈動,像是一個正常人。
儘管蘇閑只是很“寬容”地嚇唬了他一下,但卻給他留下了極大的心理創傷,眼下看起來恢復正常,卻也僅僅是將恐懼掩藏在心底深處,並未消失。
見他似乎恢復正常,那將他救醒的人便急急問道:“張道,你怎麼會倒在這裏?隊長讓你追蹤的外道呢?你可別告訴我你跟丟了!”
年輕法師張道不禁又沉默半晌,而後突然抬頭道:“徐陵,是隊長讓你來的?”
“不然呢?”名為徐陵的西裝男當時便嗤笑道:“你難道以為我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隊長早料到以你的性格,第一次出任務肯定會出漏子,所以命我在暗處照看一二。只是萬萬沒想到我才去餐廳吃了碗餃子,你就被人撂倒了!我記得你這一次追蹤的外道並無傷人記錄。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怎麼做到讓自己被她弄倒在這的?”
“不是她。”張道心中惱怒,沉聲道,“我是被一頭狼人弄暈的!”
徐陵卻是不信:“狼人?你是在跟我開國際玩笑吧?別說我國境內已經有十多年沒有狼人出沒,就算真的被你遇到,你認為自己在被狼人襲擊之後,還能保持四肢健全的和我說話?”
張道頓時臉一沉:“徐陵,你是幾個意思?”
徐陵不禁莞爾:“一個意思。”
張道臉色更沉了:“你認為我是在為任務失敗而編造借口?”
徐陵頓時誇張地笑了笑:“既然你自己都承認了,那還說什麼?”
張道一咬牙,說道:“不用你相信,我會親自跟隊長解釋的。”
徐陵搖頭笑道:“算了,把手伸出來。”
張道伸出了兩隻手:“怎麼?”
“咔嚓!”
徐陵非常熟練地用一副手銬拷住了張道的雙手,而後鄭重道:“張道,你無故損壞公共設施,摧毀民宅商鋪,甚至用法術爆破街道,你的行為違反了《異人法案》的第十三條法規,必須跟我回局裏一趟。”
張道看着手腕上的鋼製手銬,頓時驚了個呆:“徐陵,我干你大爺!”
徐陵不以為意:“哦,你得先去地府。”
眼看自己真的會被押到異人法庭受審,張道連忙說道:“等等,我有證據證明我並不是無故爆破街道,你應該已經看過那邊的洞窟,我是感知到龐大的死氣之後才出手……”
徐陵卻頓時露齒一笑:“好的,你親口承認了。”
張道頓時驚了個大獃:“徐陵,你這是在公報私仇!”
徐陵很正經地點頭道:“是的,被你發現了。”
但是,那又怎樣?
張道或許並不知道,但徐陵心裏清楚,這條老街上的那處屍窟其實早在局裏有所備案,而且近日便要以此為中心進行開發建設,而張道將屍窟炸開,不但沒有卵用,還會加重他們的工作量。
當然,這屬於絕密情報。
因此在將張道押走之前,他還不得不守在這裏等待“極特殊事務事後處理部隊”的到來,以保證秘密不外泄,不會引起公眾恐慌。
……
蘇閑並不知道在老街上發生的這些事情。
他正在匆忙做着出行的準備。
外面還在下雨,要出行,首先要有雨衣,他房間裏的那把便宜雨傘是肯定不頂用的,介於天降正義的存在,他甚至想要戴個鋼盔!
而除了雨衣之外,將手機充滿電也很有必要,還好大梨X的續航不錯,他再繼續充個十來分鐘,也就差不多滿格電了。
至於黑夜可能用到的手電,雨天爬山用的拄拐,前者用手機,後者當場找根樹枝拄一拄也就是了。
也就是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找件雨衣。
他“凈身出戶”,現在的家裏當然不可有雨衣這種奢侈品。
總之買是買不起的,要想生活過得去,只能找人借一借了。
於是在兩分鐘的心理權衡之後,他敲響了室友南宮文藝的門。
南宮文藝的反應倒也很快,沒過一會兒就將房門打開了一條縫,然後她用睡意濃厚的熊貓眼瞪了一眼蘇閑,極不耐煩地問道:“什麼事?”
看來是打擾人家做睡前運動了。
蘇閑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問道:“能借我一件雨衣嗎?”
南宮文藝有些驚訝:“這麼晚了還要出門?”
蘇閑點了點頭,應道:“朋友叫我,有點事。”
南宮文藝面無表情:“呵,原來你也有朋友,我一直你和我是同類……不對,我當然也是有朋友的!”
蘇閑淚目:“我知道了大姐,您行行好,能借我一件雨衣嗎!”
南宮文藝卻用鄙夷的眼神瞪向他:“什麼意思,你覺得我需要那種玩意兒嗎?”
蘇閑頓時一愣,隨即沮喪道:“也是,打擾了。”
是我蠢了,這室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可能需要用到雨衣這種玩意兒!
然而南宮文藝卻又突然嘴角一勾,笑了起來:“但我確實有!”
有這麼耍人的么?
蘇閑當場無語。
……
兩分鐘后,蘇閑一臉鐵青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成功借到了雨衣,就是這件雨衣在外形和款式上有那麼一點點小特殊……
不過現在不是能夠挑剔的時候,在事情結束之前,他只能暫時忍耐,只希望等車到黑山,暴雨已停,也就不用將這件神物開封了!
今夜一起前往黑山的同學預定有五人,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孟常、石浩然、盛曉白和另外一個叫做出鍾楚楚的同學。
鍾楚楚是高中二年級才轉入一高的一名女生,她平時很低調,存在感不怎麼強,蘇閑和她沒有什麼交集,對她最深刻的印象僅是來自於一次偶然的對視。
那並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命運邂逅,而僅僅是在一次陰雨天的樓梯內,蘇閑從一樓走向二樓,鍾楚楚從二樓走向一樓,兩人一個往上,一個往下,恰巧在陰影籠罩的樓梯彎角相遇。
鍾楚楚人挺白,頭髮也長,就是額前留着的平劉海幾乎遮住眼睛,總有點陰森的氛圍。
在相遇的瞬間,蘇閑抬眼看向她,她也低頭看向他,兩人的目光一瞬間發生了接觸。
也是那時候,蘇閑發現她的眼瞳很黑,很黑,瞳孔中沒有一絲的白,如黑洞一把,彷彿能將靈魂吸納進去,令人心生寒意,深入骨髓。
但那種感覺一瞬即逝,後來再對視時,蘇閑便再找不到那種特殊的感覺,之後逐漸將其當做幻覺。
不過現在看來,這位女同學很可能並不尋常。
……
當時間快到九點半的時候,蘇閑在魚缸上壓上一本雜誌,象徵性的將史萊姆關在裏面,而後就帶上手機、雨傘和雨衣,出門了。
至於這隻史萊姆到底會不會逃進下水道當它的下水道霸王,那就純看天命了。
幾個同學約好在臨近的咖啡館裏碰頭,那是附近學生常去的咖啡館,價位合適,裝潢清新。
而且咖啡館的名字特別有遊戲的感覺,就叫做“聖堂”,所以連對情調毫不在意的男生都很喜歡這家咖啡館。
當然,咖啡館裏的wifi也是男生們喜歡它的一個重要原因。
曾經有段時間,蘇閑也混在裏面玩過一段時間的王者農藥和掘地求生。
不過那都只是一時的熱度,一間咖啡館想要留住人心,除了純正美味的咖啡豆之外,老闆的人格魅力往往會佔據很大的比重。
聖堂咖啡館的老闆“比利”就是那樣一個極賦人格魅力的人,他金髮碧眼,眼窩深邃,鼻樑高挺,身材高達結實,是個典型的西方人。
然而這麼久以來,蘇閑就沒聽他說過幾句純正的英文,反而總是一口異常流利的普通話。
聽說我國民族中就有一個叫做“俄羅斯族”的民族,他們長着西方人的外貌,卻是典型的中國人。
蘇閑暗地裏一直懷疑那老闆可能也是如此,是個假洋鬼子……
不過老闆比利為人風趣,親切和善,與他交談相處的時候,便總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蘇閑也很喜歡他。
可惜離家出走後,他連飯錢都快沒了,當然也再去不起咖啡館了。
……
聖堂咖啡館離盒盒區就只有五分鐘不到的路程。
蘇閑撐起自己的廉價小雨傘,硬着頭皮走進雨里,淌着水向咖啡館的方向一路跑去。
“還好事先換了涼鞋……”
走到聖堂咖啡館的門口時,蘇閑膝蓋以下的部位已經全部濕透,身上的短袖短褲也都濕了一大片,整個人顯得相當狼狽。
他深呼一口氣,收起雨傘,將其往門口傘架里一掛,就邁步走進了咖啡館內。
他不是最後一個到的,卻也不是第一個,在靠近門口的桌子旁邊,已經坐好了兩個同學。
一個是富二代孟常,另一個是陰暗少女鍾楚楚。
“閑哥,你來了!”
看到蘇閑進了門,孟常連忙站了起來,臉上帶着過於誇張的驚喜。
儘管蘇閑並不怎麼喜歡,但他的家庭其實和孟常家交往甚密,兩家在商業上有很多合作,他們這兩個同齡的富二代自然也從小認識。
而這種時候,家境差距就會顯現在雙方的上下關係上。
蘇閑家裏更有錢一些,所以他就成了“閑哥”,就是這麼簡單。
除了孟常之外,從小和蘇閑一起長大的還有另外一個女生,也是他們的同學,叫作——蔣青梅。
等蘇閑落座,孟常便非常殷勤地問道:“閑哥,這段時間你都去哪了,我好幾次路過你家,都沒看到你。對了,你要喝些什麼?要你最喜歡的卡布奇諾嗎?”
你要真關心我,直接一條短訊發過來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蘇閑閉上眼睛,擺了擺手,說道:“什麼都不要(沒錢!),其他人呢?”
孟常神色一正,說道:“小白應該很快就到了,他弄了輛SUV,六座的,開車的是他哥們兒。”
蘇閑便又問:“那石頭呢?”
“石頭……”孟常有些無奈,“他可能遇到了些麻煩。”
蘇閑頓時會意:“溜出來的時候被他爸抓住了吧?希望他能保住自己的兩條腿。”
隨後他取出手機打開微信,果然看到石浩然在群里發聲抱怨,看樣子他今晚上是來不了了。
石浩然農村出身,父母過去吃夠了沒文化的苦,便將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好好學習,做個有文化的大學生。
而石浩然也不負眾望,成績非常出眾,中考時直接從鎮上初中考進了市一高!
所以別看他長得粗枝大葉,思維習慣也頗為莽撞,卻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學霸。
相比之下,從小疏於管教的富二代孟常就差勁多了,他是個典型的學渣。
至於蘇閑自己……只能說他的經歷塑就了他的性格,母親的過早去世讓他學會了靜心思考,成績自然也就不會差到哪裏去。
之後在等待盛曉白的途中,蘇閑又試着和鍾楚楚聊了幾句,但有孟常抽科打諢,卻也沒有聊出個一二三四來。
他乾脆問道:“鍾楚楚,平常還真看不出來,你和余小婉的關係有這麼好嗎?竟然會為了她而深夜冒險。”
鍾楚楚卻是微微搖頭,平靜道:“不是為了她。”
蘇閑頓時眉頭微蹙,追問道:“那就是為了錢老師了?”
卻兩個問題可說是相當尖銳了,但鍾楚楚卻兀自平靜道:“不,我只是想去一趟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