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是說來奇怪,他們走了好幾天了,怎麽還沒動靜?不過話說,她感覺這回的徵兵好像有點不對勁,朝廷徵兵都是要按名冊來的,那真正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每個士兵都有相應的口糧發放,不是鬧着玩的。
鄭亭長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膽子,私自改章程,想在仙人村多徵幾個兵呢?就算他收受了陶家賄賂,可多徵出來的兵總得有個去處吧?有了去處就得有一份口糧,到時若是鬧出來,他又怎麽脫身?
真是想不通。
此時葉秋倒有些想李雍,要是他在,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麽,可惜他不在,她又不認識當兵的人,能上哪兒打聽?
聽她在那兒嘀嘀咕咕,小地瓜很積極的跑去問老倆口,「我娘說,想找個當兵的人打聽事情,阿爺阿奶有認得的嗎?」
老倆口對視一眼,卻是同時的欲言又止,沉默了。
而此時的甯武縣縣衙,裏頭的氣氛凝滯得可怕,本地的縣尊鄒知縣的耐性快耗光了,可鄭亭長仍是一言不發。
鄒知縣擱下了手中的筆,沉聲道:「鄭亭長,本官最後再問一次,你想好了再答。這回的徵兵之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明眼人就沒有看不出的,鄭亭長是收了人家好處才在八角鎮胡作非為,可他要是做得無聲無息,上官也沒有追究的道理,偏偏事情鬧得這樣大,如今身為直屬上官,再不過問就有些失職了。
鄭亭長咬緊了牙,躬身行禮,仍是如之前般作答,「回大人,下官無能,治理不好一亭之事,再無顏面留下,請准許下官辭去職務,回家務農。」
這是想撂挑子?沒那麽容易!鄒知縣冷聲道:「罷了,鄭亭長你既執意如此,本官也不能勉強。但你是武官,要辭官不是本官說了算,你且先回去,把此次徵兵之事辦完再說。」
也不知這混蛋收了陶家多少好處,硬要把事情扛下來,為著本地安寧,他讓孫縣丞替他遮掩一回,沒在百姓面前多說,可他這樣執迷不悟,有什麽後果就由他自己擔去。
鄭亭長滿心苦澀卻無法言說,他原想藉着這回將事情鬧大,扔下這個燙手山芋,收了銀子就走,卻沒想到鄒大人也不糊塗,臨走還要榨乾他最後一滴油。
他不想干,可官大一級壓死人,再不甘,他也只能退回八角鎮,繼續做亭長。
回亭舍的路上,鄭亭長只覺頭痛之極,一路上都在想着要怎麽應付接下來的徵兵之事。
倒不是怕徵不到兵,按舊例,鄉親們不會多說什麽,他只是很害怕,葉秋再追查下去會查出這次徵兵更大的一個漏洞,到那個時候,他恐怕真的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鄭亭長憂心忡忡的回了亭舍,才進大門,就聽說一個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消息。
下人道:「陶家大少爺回來了。」
在潞州的繁華集市上,一間鋪子前,掛着明晃晃的碩大招牌,上書一個「酒」字。進了門來,就見牆上書着幾行大字:老鎮特產,百年名釀,祖傳手藝,萬里棗香。
確實是香,帶着棗香的酒氣四散開來,都不需要打聽,兩匹馬就一前一後的在店門前停下,都不需前面的主子吩咐,身後跟隨的小廝從馬上下來,耀武揚威的走進去,「你們這兒是八角鎮老陶家的店吧?」
夥計連忙點頭,能騎馬的都是有錢人,主子不動,打發個下人進來買酒,太普遍了。
那小廝更加趾高氣揚的道:「來壇好酒,可不許蒙爺。知道是誰介紹爺來的嗎?提醒你一下,我家主子可是認得軍里的。」
夥計見多了這種嘴臉,連忙去打了壇棗酒過來,「知道知道,就給您按本錢,五百文。平常這一壇可要二兩銀子呢。」
小廝一把將酒罈搶過,惡形惡狀的道:「敢跟爺收錢?你長几個腦袋了?」
夥計急道:「小哥你可不能這樣。要不你拿徐校尉的銘牌來,否則我們這本錢總得收的。」
「徐校尉?」馬上那個弔兒郎當的俊美青年,摸摸下巴,說了聲「知道了」便抖一抖韁繩,馬兒頓時踢踢踏踏的跑了。
屋裏小廝一見,也抱着酒罈子衝出去,跳上馬跑了。
夥計氣得直跳腳,卻全無辦法,主僕騎着馬來喝霸王酒,他也算是第一次遇到了。
【第二十七章揪出賣村賊】
仙人村中,葉秋白天有空,跟着朱長富到地里看了看。
那天她下山之後,朱長富為不耽誤農時,便找人把冬小麥的種子播下,還足足的澆了一回水,既有利於冬小麥過冬,也有利於明年的發芽。
葉秋其實是不太懂這些農活的,只管結結實實的給朱長富拍了半天馬屁,什麽「叔辛苦了,這地全指着你了,沒你可是萬萬不行」這樣的話一說就一長串。
一旁的小地瓜聽了,都捂着小臉,從張得大大的指縫裏笑道:「馬屁精。」
葉秋眼睛一瞪,心道小混蛋!越來越多話了。
朱長富笑呵呵的護着,「小地瓜,你娘是嘴巴甜,才不是馬屁精,你要多學學她的本事,將來才能當村長。」
聞言,小地瓜頓時眼睛亮晶晶的看向他娘了。
葉秋撫額,她最近才發現,她兒子也不知是跟誰學的,很有點官癮。
一聽說她要當村長便激動得嗷嗷叫,再說他能當村長,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天了,如今就連小蘋果都給牠許願封下了官,還是威武大將軍。
葉秋斜睨着那隻圓滾滾、東摸西爬的小東西,真不知牠的威武在哪裏。
看完莊稼,見四下里無人,朱長富提起一事,「你上回跟魏家大小子訂了三日之約,應在今日吧?」可現在還不見人來,他想這事恐怕是黃了。
葉秋笑了笑,「沒事,我都想好了。放蜂的事,就算北田村沒人來,另找幾個蜂農就行。至於棉花稈子,既知道是寶貝,難道我自己不能挑到紙坊去賣?至於那棗子,明年暫且先放一放,等賣出棉花錢來,後年咱們就能跟陶家爭一爭了,就算我一粒棗子都收不到,但把價格幫着往上抬一抬,心裏也就痛快了。」
朱長富本來還怕她年輕、受不起打擊,隱含着擔憂,可聽她這麽一說,倒是哈哈笑了。
這丫頭,這點最讓他喜歡了,心寬。不管什麽時候總這麽樂觀豁達,所有的煩難在她眼裏,最多也就愁一時,時間一長,她總能找到辦法讓自己活得開心。
這樣或許有幾分傻氣,但沒人不喜歡和這樣冒傻氣的樂天派打交道,反而時間越久就越喜歡。因為人生總是太多艱難,只有跟着這樣人在一起,才會覺得那些難處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葉丫頭,葉丫頭!」正說著話,忽見吳長生騎着騾子趕了來。
葉秋啊喲一聲,趕緊迎上去,「吳叔,你怎麽親自來了?趕緊上家裏去,好好給您做頓飯吃。」
吳長生急得直拍大腿,「你別顧着跟我客氣了,我來是告訴你出大事了!」
葉秋心頭一緊,「什麽事?」
「北田村老魏那大小子,他讓他媳婦來偷偷告訴我,說這回你們仙人村要徵的兵,還是二十五!」
這下連朱長富也震驚了,「不是說好按五戶抽一丁嗎?怎麽會這樣?」
吳長生也不知內情,只說:「那魏家媳婦說,她親弟弟是在亭舍里當差的,是那金求盜的手下。昨晚給他漏了個風,說是軍里來人了,定下了各村的徵兵名額,我們都是舊例,唯有你們村如此。那魏家小子倒是個仗義的,接了信本想親自見你,可他爹怕惹事,把他關在家裏,故此才讓他媳婦來尋我,還讓我跟葉姑娘你帶句話,說合作的事,等他回頭能出門,一定來尋你談,隻眼下這事該怎麽辦,你們可得快點想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