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出去出去!」秦奕像趕蒼蠅似的把沈輕塵趕了出去,然後問李雍︰「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李雍靜靜答,「你若想知道,何不自己去見她?」
秦奕在屋中來回踱了幾圈,終於咬牙道了個字,「好。」
就在秦奕臨時租住的客棧不遠,另有一個小巧庵堂,因庵中多是女尼,所以也會做些租住女客的生意。
謝子晴帶著兒子在這裏已經住了好幾天了,李雍只打發人來跟她說,有些事要處理,處理完了就能帶她認親,是以就算謝子晴日日煎熬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卻也仍按下性子等待。
這一天,她在屋子裏心不在焉的做着針線,忽地陶錦鵬又鬧起來。
「我要回去!這裏一點都不好玩,我要找祖母去!」
陶老夫人再不好,但對他這個孫子還是很寵的,老人家喜歡吃軟爛甜食,陶錦鵬跟着她可比跟着謝子晴吃的好多了,所以對於母親把他帶出來,還住在這麽一個小破庵堂里,是大大的不滿,每天非得鬧上三五次不可。
謝子晴頭疼得不行,也沒什麽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一個字——揍。
挨了兩顆栗爆的陶錦鵬終於消停了,委屈的縮在一旁,抽抽噎噎的哭。
謝子晴聽得越發心煩了,才想吼他幾句,就有人挑開門帘道,「你心氣不順,拿孩子撒什麽氣?」
陶錦鵬聽到熟悉的聲音,頓時收了眼淚,轉過頭去,在看到來人時驚喜的跑了過去,「爹!」
就算他平時跟陶世榮並不親近,可此時有個不打他的來撐腰,總好過跟着謝子晴。
謝子晴嚇了一跳,「你、你怎麽來了?」
「你當然不想我來!哼,拐了孩子一起逃,你膽子倒是夠大的!」陶世榮冷着臉,一臉風塵,連平常的修飾都不那麽精緻了,略顯出些鬍子碴。
而在他的身後,謝子左走了出來和稀泥道︰「妹夫你就別罵妹妹了,她一個婦道人家總歸是心眼小些,眼下既找着人了,還是好生說話吧。」
再後頭,是謝子晴的貼身丫鬟春枝端着兩杯茶出來,覷着謝子晴的臉色,訕訕的請他們喝茶。
謝子晴瞬間明白了,定是這蠢丫頭悄悄給她哥哥送了信,又不知怎麽被陶世榮知道,他才追來了。
她料得雖有些差池,但大致是不錯的。
春枝早跟謝子左有一腿,謝子左也應承過要納她為妾,自然不願意離他太遠,又聽說謝子晴有發財的勾當,趕緊給謝子左送了信,叫他前來佔便宜,卻沒想到幫她送信的人找到謝家之時,也遇到去找尋逃妻的陶世榮。
謝子晴走時只給家裏留了封信,說她走了,不必再尋什麽的,這樣的含糊說詞,讓陶家如何不氣?如果是她自己走了倒也罷了,可她連陶錦鵬也帶走,這就是陶家不能容忍的了。
正好家中諸事不順,陶世榮立即以此為藉口,又從家裏拿了一筆盤纏出來尋人,沒想到剛找到謝家就得到消息,便逼着謝子左和他一起來了。
如今追到了人,陶世榮心情放鬆了三分,才要開口問謝子晴的罪,卻見門帘忽地一動,又有人進來了。
陶世榮瞧着嚇一跳,怎麽會是他?
李雍瞧着他們倒是面不改色,只道︰「既然人都來了,那就當面說個清楚。」
他一閃身,身後又出現一人。
正是秦奕。
他黑着臉走出來,左右一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陶世榮上回見他是在黑夜之中,看得不甚清楚,如今便是見到也不認得到底是什麽人,只有謝子晴心中暗暗叫苦,怎麽這些人趕一塊全來了?這讓她該怎麽辦?
她故意給陶家的信留得含糊,就是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可誰知今日卻是當面鑼、對面鼓的全撞到一處了,若是撕破臉皮的話,日後可是再無轉圜的餘地。
該怎麽辦?
她必須做個抉擇了。
春枝看情形不對,「那我、我先帶小少爺出去。」
李雍對她點了點頭,屋子外頭有士兵看守,倒是不怕她生出什麽亂子。
【第八十九章貪心兩頭空】
眼見孩子出去,謝子晴避無可避,終於說起當年舊事。
「這事……不能怪我。」
看看秦奕那通身的富貴之氣,再看看陶世榮身上明顯的落魄之意,她咬了咬牙,做出了選擇。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不忘多給自己貼幾層金,望着陶世榮道︰「你這樣的人,本就不應該娶妻,任是怎樣好人家的女兒都被你坑苦了一輩子。我爹娘貪圖你家彩禮,我也是……」
「這些廢話不要說了!」打斷她的,不是被她抱怨的陶世榮,而是秦奕。他的眼神越發陰狠的盯着謝子晴,「你只須說說,你兒子究竟是怎麽來的?」
他雖是紈褲子弟,但到底是多少年位居上位,這樣一發威,還是有幾分聲勢。
謝子晴吃了一驚,再看一眼他那臉色,又看看跟一尊黑面神一樣立在那裏的李雍,到底老實開了口,「我兒子是、是你的。」
什麽?!最吃驚的不是秦奕,而是陶世榮,「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謝子晴忽地湧起一股子怒氣,冷聲道︰「當年,你想討好那個姓戴的,偏偏姓戴的說看上了葉家那丫頭,為了把她弄到他床上去,是你讓我去給她送了下了迷藥的湯,誰知葉家那丫頭精得像個鬼似的,硬扯着我也喝了半碗,然後你……」
她忽地有些說不出口了。
陶世榮當年是想乾脆來個一箭雙鵰,讓葉秋去伺候那姓戴的,讓妻子假扮葉秋去勾引弟弟,借個種好傳承香火,誰知陰錯陽差鬧出事來。
謝子晴不知道葉秋到底是跟誰懷上的野種,不過那天她卻記得,自己喝了半碗迷湯之後,被葉秋推到床上,迷迷糊糊中,有個年輕的男人來了,還爬到了她的身上。
眼下人多,諸多細節她也不好多說,只道︰「那老戴留着一把大鬍子,那年輕人卻是沒有,而且、而且後來在慌亂中,我穿錯了一件他的衣裳,一直保留到如今。」
秦奕聽到這裏已經有三分信了,因為他確實是去葉秋的房間,等清醒之後,也確實是丟了一件衣服。
「你把那衣裳拿出來看看!」
謝子晴轉身,去包袱里拿出一團物事,秦奕搶過來一看,正是自己丟失的那條大褲衩。
外衣他因扮作小兵,穿得普通,但內衣仍是上等的料子,民間都沒得賣的,而且那褲腰上還用青線綉着一枚銅錢,銅錢里上左下右,又綉着四對小小的春宮人物。
這是他的私癖,在他曉人事之後,出事之前,所有的內褲上都有這個,外人根本無從知曉。
見此,秦奕再不懷疑。
陶世榮震驚的站在那裏,腦子木木的,完全回不過神來。
他一直以為,陶錦鵬就算不是他的親生子,也是他的侄兒,跟他是有着血脈至親的骨肉,所以這些年就算謝子晴再怎樣花錢敗家,他雖然不耐煩,但還是盡量的滿足了她。
這其中有自己身為丈夫,卻不能跟她人道的歉意,但更多的,是因為對陶錦鵬的疼愛。可能他平日並不怎麽親自照顧這孩子,也許他這種表達愛意的方式並不對,但陶世榮真的是看在這孩子的分上,才會對謝子晴諸多的包容與體諒,可現在猛然間告訴他,這個孩子並不是他的侄兒,甚至跟他們陶家沒有半點關係。
陶世榮怔在那裏了。
等他回過味來,是幾要滔天的憤怒!
「你、你居然騙我?賤人,你居然敢騙我!」陶世榮生平第一次這樣的失態,他幾乎是紅着眼珠子衝到謝子晴面前,抬手就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打得謝子晴半邊耳朵都嗡嗡作響,腦子裏也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