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牛儉急得追上去,「那邊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可李雍給了他另一句話,「如果你們想要打下離國,就商量着去吧。」
牛儉一怔,卻見男人已經頭也不回的打馬離開了。
可他是什麼意思?牛儉有點忐忑,卻又能確定自己沒聽錯。
如果他們想要離國,可以商量着辦?那就是說,要給他們機會獨立做點什麼嗎?還是說,他已經決定放棄爭奪這個天下,所以讓他們各自放手一搏?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牛儉覺得,自己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了。
阿雪本是馬王,尤其被主人催促起來,更是跑得飛快,就算鐵牛等幾個忠心侍衛很快就追了上來,卻也很快被甩下了一大截。
不眠不休的跑了一天一夜,當男人從潞州跑到八角鎮,從留園打聽到了上河子村,然後出現在葉秋面前時,連她都快認不出來了。
這個面色青白,眼窩深陷,始終梳得整整齊齊的髮髻都弄得頗為凌亂的男人,真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李營長?
「叔叔!」地瓜也醒了。
他見到李雍,還不象葉秋還有那麼多的猶豫,直接就撲了上去。
男人這副模樣,和當初剛掉下山崖時,地瓜初見他的模樣頗為相似。所以小傢伙跟他相認,完全沒有壓力。
緊緊摟着男人的脖子,嗅着他強壯有力的氣息,小傢伙把自己憋了許久的恐懼盡數釋放了出來。
「你可來了!我昨天快嚇死了……房子倒了,樹也倒了,又打雷,吶個天上又閃白光,可我都沒哭。」
男人毫不吝嗇的回報着地瓜溫軟的小身子,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傳給他。也把自己尋找了一天一夜的恐懼,擔憂,疲憊,以及失而復得的慶幸,同時釋放了出來。
有一句深藏已久的話,就這麼說了出來,「地瓜,你是叔叔的兒子,親生的兒子。」
在看到葉秋錯愕着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看着她的眼睛,再次復敘,「他真是我親生的兒子。那晚,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是我。」
葉秋想過無數次,那天晚上跟她在一起的人會是誰。
如果運氣好,可能只是個無意過路的人,遇到被下了葯的她,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則,佔了一回便宜。
如果運氣不好,就是別有居心的壞人了。或許五官尚算端正,這一點從地瓜沒有絲毫長歪的小臉就可以確認,但是心地不好,才會故意欺負一個被下藥的女孩子。
但不管怎麼說,這個男人都是不負責任的人。
因為他逃避了自己的責任,把他們母子丟下,這麼多年都不聞不問。
往好里想,或許他當時也有不得已的借口,或是一時衝動才做下這樣的錯事。葉秋並非不能原諒,可她無論如何不能原諒的是,這男人如果不是死了,或是關起來蹲大牢了,他能用怎樣的理由,才能為自己的不負責任開脫?
說真的,葉秋從前挺恨那個男人的。甚至暗搓搓的想過,如果那男的回頭來找她們母子時,要怎麼狠狠的報復回去。
可是,自從遇到李雍,擁有了他對自己、對地瓜毫無保留的感情,葉秋開始不恨了。
她想,如果那個男人真的找上門來,她或許只會漠然而驕傲的說一聲,「什麼親生父親?我兒子有爹了,比你強一百倍!」
可現在,李雍卻告訴她說,他就是那晚的那個男人。
這一瞬間,葉秋心裏建立的防線盡數崩塌了,不亞於剛剛爆發的這樣一場大地震。
就連地瓜,都抬起埋在男人頸脖上的小臉,震驚又不可思議的望着他。
孩子雖然還小,卻並不是一點事情不懂的。
尤其男人剛剛說的話。關乎到對於他們母子最重要的一件事,所以想要再撒謊圓過去,顯然是不可能的。
「村長,村長啊!可是找着你了!」
還沒來得及回過神,想想要怎麼處理這件事,仙人村的朱德庚,臉上還帶着橫七豎八的傷。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撲了過來。沙啞着嗓子,挺大個漢子,帶着哭腔道。「咱們村出大事了,你快想想辦法吧!」
太多的衝擊,讓葉秋有點受不了。
腦子裏一陣眩暈,差點眼前發黑的昏死過去。
還是李雍。及時伸手扶了她一把,又吼了朱德庚一句。「有什麼事,好好說!」
葉秋定了定神,從車廂里出來,深深吸了口氣。「村裡到底怎麼了?你是從村裡出來的,就出來你一個?」
「不是!我今兒輪到早班,昨晚在留園根本就沒回去。聽說李營長來找你。我後腳收了信,就跟着來了。」
「什麼信?」
朱德庚從懷中取出一封染血的書信。懊惱得直跺腳,「咳,瞧我這糊塗的!這是營長你剛走,蘋果就送來的。」
什麼?
葉秋一愣,她家的豬?
可當她拿着那封書信,看着上面暗紅的血跡,又是一陣噁心。
看她想吐,李雍一把將信接過,拆了開來。
信是小伍寫的,應該是倉促之間,直接醮着不知是誰的血寫的。
仙人村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地震不僅把他們山上的數個窯洞全震塌了,還不知從哪裏引來數股水流,直接在駐軍操練的絕壁底下,形成了巨大無比的堰塞湖。
那樣的水流如果從仙人村衝下來,那整個八角鎮就將迎來滅頂之災!
眼下,小伍正帶着士兵和村裏的老百姓在山上填堵水流,但是水流漲得實在太快,所以他急需人手,急需支援!
昨晚寫信時,已經開始下暴雨了。小伍之前已經派了七八撥人,想盡各種辦法下山報信。可因為仙人村地勢太高,有幾處原先就很險要的地方,如今完全被泥石流堵住,根本是無路可走。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蘋果極有靈性又勇敢的跳了出來。
它會游泳,又認路。人走不過去的地方,它倒是可以試試。最後小伍也是沒辦法了,匆匆寫了封信,塞在葫蘆里,讓蘋果背下山,送到了留園。
朱德庚抹着眼淚說,「蘋果真是好樣的。腿都斷了一條,弄得渾身是傷,都把信送來了。它還想跟着來找你,是我硬把它留下了。」
葉秋聽得眼珠子都紅了,「那亭舍呢?你有沒有往亭舍報信?他們怎麼說?」
「有的有的!」朱德庚忙道,「我們幾個在留園的分頭報了信,可鎮上如今也是震塌了不知多少房子,好多人還埋在磚瓦底下,這又要上哪裏去找人手去?」
「我們有人!」他們這邊說著話,早把江村長等人引來了。
聽着這樣危險的情況,都不用江村長號召,青壯年紛紛尋來鋤頭木棒,「你們村在山上堵湖,也是為了我們下頭的百姓,咱們很該一起出把子力氣的。」
鄉人質樸,說不出什麼道道。但遠親不如近鄰的道理還是懂的。
再說這十里八鄉,誰家不在鎮上有幾門親戚?就算無親無故,可要是八角鎮整個被夷為平地了,他們往後上哪兒趕集買賣東西去?
而葉秋更加明白,在這樣落後的生產力下,一個城鎮的建立有多不容易。若是一旦毀去,對這一地的經濟來說,幾乎將是毀滅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