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村長已經發了話。這些麥子都是不賣的,留夠全村人吃的,餘下的就給軍營。如今別說這幫老兵高興,就是那些身強力壯的新兵。沒事時也都過來幫忙了。

不過遠遠瞅着一個綠底碎花的身影又過去送水了,江媽媽促狹的笑了笑。沖旁邊正拿彩繩把粽子漂漂亮亮串起來的田媽媽比了四根手指頭。

田媽媽也笑了,這可是今兒第四回了。不過她人厚道,笑過之後也不接話,便低頭繼續忙活着手裏的活。

偏葉秋吃完手上的粽子。還想再討一個。一轉頭,就看到江媽媽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手勢,和她們臉上的笑容了。

啥意思啊?「笑什麼呢?說出來大家一起樂樂唄。」

江媽媽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畢竟是人家的私事,關她什麼事?

可葉秋再左右看看。明白了。

站在樹蔭底下中氣十足的一聲吼,「芳嫂!」

那綠底碎花的身影明顯打了個哆嗦,然後提着茶壺,小碎步的跑來了。忸怩不安的扯着衣角,臉還有些紅,「村長,你,你叫我啊?」

葉秋笑了笑,「是啊,吃了個粽子,有點口渴,你給我倒口水唄。」

芳嫂趕緊提壺給她倒了半杯,「喲,這水沒了,我再去燒。」

「不用了,我剛好就只想喝這一口。」葉秋端起茶杯,態度自然的抿了一口。

芳嫂把剛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卻聽葉秋忽地問道,「你是不是看上老狄了么?要不要我幫你提親?」

轟!五雷轟頂莫過於此。芳嫂一張臉從頭頂紅到了腳底,「我,我我哪有……我不是,我沒有……」

她語無倫次的辯解着,鼻尖都冒汗了。

可葉秋卻給個真沒出息的小眼神,「這有什麼好害臊的?男婚女嫁,本是常事。要不你幹嘛換了新衣裳,不停的往前湊?你數數,今天一共跑幾趟了?」

自以為做得隱秘,卻被一語道破心事的芳嫂越發羞窘難當了,幾乎要落荒而逃。

可葉秋卻道,「我的脾氣全村人都曉得。你要真有這個心思,我就去說,成全了你的好事。可你要唧唧歪歪,裝什麼害羞,那不好意思,我立馬就給人家另保一門婚事。怎樣,你怎麼說?」

江媽媽聽得好笑,心說她們這村長還真是不客氣。估計她這胎得是個兒子,要不這樣直接,若是個姑娘家,日後誰受得了?

不過看芳嫂臊了個大紅臉,半天憋不出話來,她上前幫忙勸道,「芳嫂,我看你也不必客氣了。跟軍里結親有什麼不好?你看連大娘還替她家蔓兒說了何淵何校尉呢。足足差了快一輪,人家不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說你要真動了心思就快些下手,要是磨磨蹭蹭,有好的也給人家挑走了。橫豎這裏就咱們幾個,有什麼不好說的?」

芳嫂再度悄悄打量着葉秋的神色,確實不象是在作弄自己。這才低低的吐出實情,「不,不是姓狄……是,是姓於的……他之前也幫我挑水來着……」

哦!再瞅瞅那邊一個個子矮小,卻悄悄往這裏張望的中年軍漢,葉秋心下恍然,原來還早就看對眼了,那就行了!

她手一揚,頗為豪爽的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回頭挑個好日子,把裙子和你女婿都接上山來,給你們把事情辦了吧!」

芳嫂聽了這話,又紅着臉提着茶壺跑了,不過跑沒兩步,又回頭含羞帶怯說了句,「那,那就謝謝村長了。」

葉秋被她這二八少女般嬌羞的表情着實寒了一下,才打個激靈,忽地覺得肚裏似有人響應一般,踹了一腳。

再度低頭,葉秋又驚又喜,這可是小傢伙第一次胎動,可孩子他爹,你知道嗎?

李雍再度回到潞州的時候,之前跟隨他去東齊,擁立西秦太康公主上位的牛儉牛老將軍也回來了。

眼見李雍一舉拿下了馮辰香,還有薛適父子這樣兩張好牌,老牛高興得幾乎手舞足蹈,「眼下京城又是大亂,咱們便是什麼都不做,等着好事上門就行。」

誰說粗豪之人就是莽夫?能從千軍萬馬之中廝殺出來,就沒一個蠢人。

老牛看得明白,不管是費太后打壓下了秦亨,還是秦亨滅掉了費太后,最後的結果都是兩敗俱傷。至於他們,掌控着最強有力的兵權,只等着坐收漁人之利就是了。

更何況他們手上如今拿捏着薛適父子,就相當於拿捏着秦亨的短處。若是費太后得勢,只要她還沒被人打傻,也知道該把秦商那個蠢貨賣出去的人情,還到哪裏來。

所以牛儉已經料定,到時不管是誰上位,都要來討好清水營。

再往深遠里看,跟東齊的太康公主結盟的可是李雍,如今他們手上又扣下了馮辰香,日後跟南楚談判起來,也多了幾分籌碼。

如果李雍願意,乾脆更進一步,滅掉他們,自己上位。就憑他的出身和血統,也沒有人會不服。真有那些不長眼的,打服他就是!

真到了那一天,李雍一朝得勢,跟隨他的將領們也是鐵板釘釘的從龍之功,封王拜侯指日可待,是以老牛才會這麼高興。

可與他的興緻勃勃相反,李雍面上卻看不出多少喜色。反而告訴牛儉,「馮辰香之前綁架了葉氏,差點置她於死地。她的肚裏,還有我的孩子。」

如果說薛適還只是想利用葉秋。威脅李雍做某些事的話,馮辰香是根本就想殺了她,或是讓她生不如死的。

老牛愣了愣,隨即明白過。

李雍這是憎惡馮辰香,寧可有冤有冤,有仇報仇,也不願意拿她當籌碼了。

說來也是。若馮辰香不是有南楚公主的身份在。就憑她着點害死自家老婆孩子,這樣的深仇大恨沒人能不計較。可是牛儉思之再三,覺得還是應該勸李雍一句。「大局為重。不過一個小娘們,日後等咱們把南楚滅了的時候,有的是法子可以收拾她。」

可真是這樣嗎?李雍再看他一眼,老牛忽地就說不出話來了。

真要是李雍把南楚滅了。天知道到時的情形又變成啥樣了?或許為了安撫南楚舊臣民的心,李雍不僅不能殺她。還得將她奉若上賓。搞不好要娶她為妃都是有可能的。那樣,還談得上什麼報仇?

牛儉只恨自己書讀得太少,此刻那個機靈些的陳仁勝又不在此,只能吶吶的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必在意些恩恩怨怨?」

這話說完連他自己都不信。

都是男人,很好理解李雍的心情。萬一葉秋和腹中的孩兒死了。那就是殺妻殺子之仇,卻因為馮辰香的身份。要將她姑息,就算是當了皇上,又有什麼意思?

李雍再看他一眼,不置可否的走開了。

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葉秋跟他說的那些事,他其實比她更明白。他能確定自己不願意失去葉秋,但要決然的為她拋下所有的一切,主要是清水營,他覺得自己還有點做不到。不是為了貪戀權勢,而是失去了兵權,他要如何自保和保護葉秋?

可要是不拋下清水營,他又要怎麼從這個局裏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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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包滿滿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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