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得不說,葉清當年刷下的名聲十分之好,再經過葉秋前段時間的努力洗白,鄉親們對她還是抱着更多的同情與尊敬。所以聽差役們大致說了下案情,大家幾乎是一邊倒的相信,她說的全是事實。
這倒讓站在人群之中的葉秋有點良心不安了。好吧,為了不辜負大家的信任,她以後努力少說些謊。
而陶家雜貨鋪後頭的小院裏,陶七已然臉色鐵青。就算是緊閉了門窗,可仍然擋不住外面洶湧的聲浪。
「七郎,你快想想辦法吧!這樣下去,遲早會給人認出來的。」一個年輕婦人哭哭啼啼,哭得陶七越發的心煩意亂。
「夠了!」
可他這一吼,妻子只止了一瞬,卻轉身拉扯着陶七他娘的衣袖,更加大聲啼哭起來,「婆婆,是你叫我娘……」
「我的姑奶奶,你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么?」陶七他娘恨不得把媳婦的嘴給撕了!
「我們有說不管么?你這樣哭鬧,有什麼用?跟你娘一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滾回去!」
陶七他娘罵退了媳婦,傷腦筋的看向兒子,「阿七,眼下可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陶七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恨得都想殺人了。
枉他神機妙算,布下這麼好的一個局,卻是讓吳老四那個夯貨生生做砸了。
要說砸了也就砸了,大不了再來一次。可誰知道葉秋竟然能告到亭捨去?
她告也就告了,反正他妻子娘家離得遠,丈母娘也從沒到八角鎮露過面,根本沒人認得,所以陶七原本是不擔心的。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葉秋居然把他丈母娘給畫下來了,還他娘的畫得那麼像!
丈母娘這幾日雖除了辦事,一向深居簡出,可她總來家中看望過女兒外孫,總有幾個左鄰右舍瞧見的。萬一他們舉報出來,可如此是好?
雖說昨晚看情形不對,丈母娘跑來之時,他已經把人送走了,可要追究起來,不也是遲早的事?
陶七怕了,是真的怕了。
冷汗一陣一陣的從後背往外冒。他不是怕岳母被舉報會怎麼辦,而是怕陶大老爺知道了,會生吞活剝了他!
他不能這麼坐以待斃。
幾乎是瞬間,他就做出決斷。
「娘,把家裏錢全拿出來,越多越好!」
「你要幹什麼?」
「買命!」
……
葉秋眼看鎮上搜尋王婆子的熱鬧已起,也就要跟朱長富他們一道回村了。
忙活一夜,大家都累了,還有小地瓜,不知怎麼哭鬧着要她吧?
只是沒想到,才出城,就遇到人了。
陶七什麼也沒說,把她叫到一邊,就家裏的錢匣子遞了出去。
他雖然想得通透,知道比起錢財,還是性命要緊。可真等這麼做時,眼睛還是不自覺的閉上了。
心疼啊!
這裏可裝着他大半個家當,得多久才能再攢起來?
葉秋接了,打開瞅瞅,「陶掌柜的,什麼意思?」
陶七縮了手,猶不甘心的看一眼自家的舊錢匣子,冷着臉道,「葉姑娘何必明知故問?你既收了錢,也該去撤訴了吧?」
葉秋挑了挑眉,「陶掌柜既這麼說,那個婆子是你派去的?」
陶七梗着脖子,態度生硬,「管她是不是,總之你去撤訴就對了。葉姑娘,我也奉勸你一句,有些事,不要做得太絕。你真以為沒人敢動你?」
葉秋嘖嘖了兩聲,似笑非笑,「陶掌柜,我真不知你哪來的自信。明明你是來求我高抬貴手,放你一條生路的。卻擺着個臭臉,端着個架子,好象我欠你的一般。你真以為,就憑你這副尊容,我會答應么?」
陶七猛地瞳仁一縮,狠狠瞪向她,「你可收了我的錢!」
葉秋嗤笑起來,秀美的手指頭輕快的拍打着那隻錢匣子,「那又怎樣?你害我一場,就不該給點壓驚費?」
「你!」陶七勃然大怒,才想上前搶錢,可葉秋已經高喊一聲,「叔!」
然後把錢匣子高高的沖朱長富拋了過去。
別看朱長富年紀不小,身手卻還不老,兩隻大手一撈,穩穩的把錢匣子接住了。聽那裏頭銀錢一響,老頭就知道是什麼了,笑眯眯的沖葉秋道,「收着了,放心吧。」
他身後還有三車的壯漢,就算是累了一夜,眼下都在車上橫七豎八的補眠,也不是三車小花貓。
陶七沒那個自信可以衝過去再把錢匣子搶回來,只慪得想吐血,「你們!」
葉秋拍了拍手,臉上的笑容更加愉悅了幾分,「陶掌柜的,你剛才說,做人不能做得太絕,這話我是同意的。可我想不通的是,你既然這麼明白事理,為何在我第一次到你們店裏來的時候,和你娘那樣對我。後頭又在吳老四的事上,這樣算計我。你做這些事的時候,有給自己留後路了嗎?」
她上前半步,看着陶七的眼神就象看着一隻死狗,「甚至直到如今,你還想狗仗人勢的威脅我,逼我撤訴。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不接受,你會怎樣?」
陶七強撐的氣勢象是被根小針輕輕一紮,瞬間破了。
他的臉色開始發白,目光開始閃躲。
他當然知道,他要是不知道,就不會拿着大半家財來換葉秋高抬貴手了。
一旦丈母娘的事情被揭穿,陶家一定會拿他出來頂罪,他到時恐怕就是生不如死了!
在葉秋作勢離開時,陶七終於低頭了。
雖然還有些甘心,可他仍是在葉秋身後單膝跪下,低下他一直傲慢的頭顱,「葉姑娘,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們一家吧。」
葉秋想了想,到底停下了腳步,「只要你願意放過自己,沒人能逼你去死。起來吧,男兒膝下有黃金,有誠意的話,也不必老是跪來跪去的,當心把骨頭都跪軟了。」
陶七愣住了,眼中有難堪,有猜疑,卻也有着一抹不容錯失的感動。
葉秋望他笑了笑,「陶掌柜是聰明人,應該懂的。這樣吧,我既收了你的錢,就再問你最後一件事,你若答得好,我允你從你家匣子裏帶走部分東西。」
……
可最後,當葉秋把錢匣子還回來時,陶七猶豫再三,還是收了手。
「葉姑娘說得對,我那樣害你,這錢就當我給你賠罪吧。日後我若有什麼事,求到姑娘頭上時,還請姑娘不要記着從前的種種。」
這倒真是個聰明人。
葉秋乾脆利落的收了錢,再不停留,上車回家。
她覺得自己還是蠻善良的,花點錢就能被收買,嘖嘖,這真是太經不起考驗了。
而此時的陶家,剛剛拿錢打發走了鄭亭長的陶宗名,臉黑如鍋底。
原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是怎麼出的問題?他交待去辦事的人呢?
直到天黑,那些人才藉著夜色的掩護,哭喪着臉回來,「……我們原一直跟着的,也不知是哪裏冒出來的人,把我們打暈了。又怕被人發現,一直躲到現在……」
居然會有人在暗中幫那丫頭?
陶宗名盛怒之餘,更加震驚。但也同時想到,要誰來背這口黑鍋。
可他沒想到的是,次日一早,陶七就留下封書信,借口走親戚,帶着一家人悄悄離開了八角鎮,就此沓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