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個出了名沒腦子的吳老四?他居然敢做這種事?那葉秋,吃了虧沒有?
不過才冒出這個念頭,夥計自己就否決了。
真要吃了虧,怎麼可能會跑?就算是跑掉,也沒臉來見人了。
看他不加掩飾的臉色變化,葉秋心中暗鬆口氣,知道自己回來,是賭對了。
在此處三年,葉秋已經學到一個乖。
在這種小地方,是沒有私隱的。吳老四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這事遲早會傳開。與其被人傳得不知道變得什麼樣,不如一開始就由她自己,把正確的消息傳播出去。
吳老四搶了她的親,但被她逃了,雖然會惹人笑話,可終究只是笑話一場。
可若是她因為怕人笑話,不敢解釋,那隻會越傳越離譜。她好不容易才洗白的名聲,一下子又全毀了。
別怪這個世道不公,就算是自詡現代文明的社會。一旦發生猥瑣案,不少人還是會帶着桃色眼鏡,盡在受害者身上打轉。沒同情心的,說不定還會譏諷一句,若不是無縫的蛋,怎會引來蒼蠅叮?
葉秋可以不在乎,但為了兒子,她不能不在乎。
所以在逃離之後,收回了原本要趕回村裏的腳步,轉而來了八角鎮。
拿熱水洗了把臉,又逼自己吃了一個烤饅頭,葉秋進客棧房間歇下時,身體疲憊得恨不得馬上入睡,可腦子偏偏象吃了炫邁,根本停不下來。
挑唆吳老四的人是誰,放走她的人,又是誰?
睡不着的葉秋,在客棧里想起今天的遭遇,只覺猶如狗血劇般,十分的跌宕起伏。
莫名其妙的被搶親,又莫名其妙的被救,如果這是在看電視,她一定會大罵編劇腦殘,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由不得她多加幾分思量。
狗血也是來源於生活。
吳老四會搶親,一定有人調唆。而主謀應該就是那個他叫做「嬸子」的婆娘。
拜吳家那扇不太隔音的小門板所賜,葉秋雖然被捆了手,堵了嘴,可她的耳朵還是能聽得見的。自然也就把到了吳家之後,發生一幕一幕完全聽到了耳朵里。
所以,就算吳老四是搶親的人,可葉秋不恨他。
要不是這個夯貨關鍵時刻還知道講禮,一定要先拜堂,恐怕自己的清白早就毀了。
而那個「嬸子」這樣處心積慮的害她,除了陶家,葉秋實在想不出自己還得罪了什麼人。
唔——她兒子也算一個。
想起那小東西出門時的話,葉秋不禁磨起了后槽牙。
小混蛋,不許他對老娘施詛咒,他居然升級了新版本,玩借刀殺人這一套了。回去一定要揍他屁股,沒說的!
可那個在吳老四走後,打開窗戶偷偷扔了小刀進來,讓她割開繩索逃離的人又是誰?
還一路扔小石子,指點她逃離吳家溝,這到底是哪個高人在暗中相助?
葉秋突然想起,自己剛來到八角鎮的那一夜。
她剛剛稀里糊塗的從水塘里爬出來,什麼事還沒搞清楚,陶老夫人就叫着「妖孽妖孽」,舉起拐棍劈頭蓋臉的打了過來。
出於求生的本能,葉秋抓着拐棍,把那老婆子給拽到了水塘里,而自己也筋疲力盡的差點又掉了下去。當時,有人在混亂中拉了她一把,把她提到了岸上,朱長富這才護住了她。
事後她問過朱長富,是不是他拉的她,可朱長富說不是。
那個人是誰,葉秋一直沒搞明白,卻記住了那人手腕上的一道疤。
而剛剛,那個給她扔小刀的人,手腕上也有一道疤。
雖然時隔三年,可葉秋不會認錯。
那分明,是雙男人的手。
葉秋心裏有點打鼓了,難道,那就是她兒子的爹?
要不他幹嘛要這麼三番五次的救自己?
帶着疑問,葉秋直折騰了半夜,到凌晨才朦朧睡去,可睡不到一個時辰,感覺只是閉了閉眼的工夫,又被人叫起來了。
連升真不是故意的,可沒看到人,他心裏不安寧啊。
「葉……葉姐你,你沒事就好。」看着安然無恙的葉秋,連升終於肯信夥計的話了。只是挺大的小夥子,自己也沒想到居然激動得差點哭了。
看他兩眼通紅,葉秋再多的起床氣也發不成了,還得揉着頭痛不已的太陽穴,寬慰着他,「讓大伙兒擔心了,你們這是去找我了?」
「可不是?找了整整一夜呢。都快把吳家溝翻過來了,到天亮也沒尋見。還是村長有見識,說讓人來鎮上尋尋看,可巧這一來就遇上了。」
葉秋心頭一暖,忙打起精神,謝過村人仗義,又拿錢給夥計,讓去買上一大筐肉包子,扛着就去跟朱長富會合了。
朱長富忙活了一夜,嗓子都喊啞了。兩眼通紅,儘是血絲。葉秋到的時候,他正在跟吳家溝的老村長吳大發談判,要安排幾個人在吳家溝住下來。
一應吃喝拉撒都由吳家溝負擔,直到找到葉秋為止。反正這件事是吳家溝的人理虧,老村長可沒給他們好臉色。
那吳大發正頭痛不已,不知怎麼安置這些精壯漢子,可巧葉秋回來了。瞬間解了圍不說,還十分通情達理,並沒有追究之意。
「……吳老四是什麼人,十里八鄉都知道。借他個膽子,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我被綁來時,隱約聽到有個嬸子一直在挑唆。倒不知我得罪了哪位,要這樣害人。」
那吳老四因闖下大禍,早被捆了關在這裏。聽到這話,他倒也不傻,連忙嚷道,「是王嬸子,說是認得我娘的。都是她叫我去抓人,還拿錢給我辦的事!」
葉秋微微一笑,「那好,咱們也算鄉親一場,我信四哥一回。但那婆娘找不到,我總是不安心。麻煩四哥跟我上衙門走一趟,報個官才好。你放心,我不告你,只讓你做個人證,告那王嬸子。」
想欺負她,可沒這麼容易善了的。
「行!」吳老四能洗凈自己,自然是無所謂。
可吳大發分明猶豫了,「葉姑娘,既然你已經平安無事回來了,那此事不如就這麼算了吧。那婆子也不過多嘴些,往後不理她也就是了。這閻王好見,官門難進,何必要花錢破費的去報官呢?」
葉秋淡淡瞥了他一眼,「吳老爺子,你是大人有大量,我卻是個弱女子。氣量小,膽小更小。那婆子這回害我不可,誰知她還有沒有第二回?我就算不為自己出口氣,也得去衙門告上一狀,求個心安才好。」
吳大發年老怕事,看人姑娘說話客氣,還想再勸,他兒子吳長生,吳家溝的正牌村長卻是早聽得氣悶不已,豁地站出來道,「葉姑娘說得對!那婆子一張嘴,就差點害得咱們兩個村子幹起來。這樣的人,豈可輕易放過?這回葉姑娘是好運的逃了,可下回她要是再盯上誰,萬一人家沒這麼好運的跑掉,到時要找誰說理去?」
吳大發給兒子說得臉上無光,索性撒手不管了。吳長生倒覺得輕鬆,很是仗義表示願意帶着吳老四去一起去投案,還召來他們村一個會寫狀子的讀書人,以葉秋的口氣,把事情經過寫清楚,一起進城了。
那頭朱長富也把葉秋買的肉包子,給本村人分吃完畢,抹抹油嘴,走,打官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