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抬手說嗨
聲音越來越大，預示着很多野人朝着山洞圍攏了過來，野爸野媽提起木棒，野人妹妹拽着自己往山洞的深處拖。
一切都預示着：
自己的猜測，
很正確！
吃人是一個很無奈的選擇，就算自己在的野人部落也很少吃人的。
可是葛巨基清楚，糧食不夠吃，自己是個消耗糧食的，又是個癱子，不能給部落帶來任何幫助，部落就只有兩個選擇。
殺了自己，
或者，吃了自己。
當然，最可能的就是一起選，先殺后吃，是個很仁慈的吃法，自己在的部落很少吃人，就好像自己的一家，從來沒沾過半點人肉，這樣的部落很仁慈，不會把自己活生生的架在火上烤。
所以，先殺了，再吃掉。
真的是一種很仁慈的做法。
“我仁慈你十八輩祖宗！”
葛巨基把看到過的罵人的話在心裏吼，自己還沒恢復，還沒吃過松江回鰓鱸，還沒吃過楓涇西蹄，還沒吃過城隍廟五香豆，還沒吃過崇明金瓜……那麼多的美食自己都沒有舔過，怎麼可以就這樣死掉了？
更何況，還是被別人給吃了？
葛巨基暴怒，咆哮，
但是，
身體不能動。
耳邊傳來野爸野媽瘋狂的怒吼，聽起來受了傷，野人妹妹好像也受傷了，發出低低的哼哼唧唧的痛叫。
葛巨基覺得自己要炸了，
怒火，
在心底不斷的燃燒！
野爸野媽也就算了，皮糙肉厚，受點傷沒關係，可是和五大三粗的野人相比，自己這個妹妹太柔弱了點，身材嬌小，哪能經得住野人們的粗手粗腳？
葛巨基暴怒、狂怒、大怒！
然後，身體被人扛了起來。
眼前也越來越亮，能看見外面的天。
這是被扛出了山洞，而在離山洞不遠的地方就是部落的大篝火，專門燒烤比較大型的獵物。
人也可以。
眼睛被人用樹葉蓋上，周圍的嘈雜聲也帶着怒火。
葛巨基能聽懂野人的吼叫，在抬走自己的過程里有野人受傷，他們要求直接燒烤自己。
不殺，
就這樣，直接燒烤。
不帶一丁點的仁慈。
葛巨基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被挪動，身前的溫度越來越高，應該是靠近了部落里的大篝火。
兩個手腕被人綁在了身後，腳腕也被綁住，往後掰。
這是捆綁獵物的手法，葛巨基參與過不少，很清楚其中的各種流程。
“啊噢哦啊啊哈哈撒……”
是野爸的叫喊。
“啊噢哦啊啊哈哈撒……”
是野媽的叫喊。
“啊噢哦啊啊哈哈撒……”
是野人妹妹帶着哭腔的控訴聲。
聲音帶的氣息挺足的，傷勢應該不是很重，更應該死不了，葛巨基覺得安心了，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自己是野人，
但是，不是普通的野人。
那麼，
被野人給吃了，
應該，不算是那種同族相殘吧？
葛巨基想要放棄了，事實上，他也沒有反抗的力量。
三年不能動，以後，可能還是不能動，一直到自己老死。
這樣活着，和死了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區別。
於是，葛巨基在心裏笑：“下面，應該是嘴。”
嘴巴被繩索勒起來了，在一股力量下自己的腦袋往後仰，對方的力氣很大，也不把自己當人，自己喉結附近的皮都要崩裂了。
然後是胳膊往後拉，
雙腿從腳腕往後拉，
繩索勒住了嘴巴，綁住了手腕和腳腕，又在繩索的另一端死死的繫緊了，
葛巨基感知到自己好像一隻大蝦，整個身體往後倒弓着，大腿、肚子和胸口上的皮肉好像要崩裂了一樣，火辣辣的一陣發疼。
“對，身體拉充了血，烤起來更美味，更酥嫩。”
“下面，是插棍。”
葛巨基在心裏想，有點慶幸野人沒開化和落後的燒烤方式了。
他在影片里看過一種叫做烤乳豬的美食，皮焦黃而鮮亮，一口下去滿嘴流油，但不代表自己願意接受同樣流程的處理了。
脫毛，
剖肚，
剖肚的過程中還會被掏空‘下水’。
葛巨基很難想像自己被掏空‘下水’的感覺，更不願意讓自己被棍子從屁股下面穿進去，然後，嘴裏穿出來。
影片里的人，好像都很害怕這種名叫‘bao菊’的事情。
棍子從腳腕上的繩索里穿過去，很粗糙，磨破了自己腳上的一大塊皮，然後是手腕和吊著嘴巴的繩索。
有人把自己舉高了。
越來越高，
接着，是幾聲呼呼嘿嘿的號子，自己被扔了上去，發出哐當一聲響。
葛巨基知道自己被掛在了大篝火的架子上，大篝火會加上枯草和乾柴，火焰會燎在自己的身體上面，
同時，
野人們要轉動自己的身體，以及不斷的潑水。
潑水是保證綁住自己的繩索的完整不斷裂，
然而，
自己的皮肉沒有繩索那麼堅韌和吸水，
自己會，
變成一隻，
烤乳豬？
葛巨基的淡定在消失，來自寶塔記憶里‘不懼生死’的感覺開始淡了，
在死亡，而且是無比痛苦的死亡來臨的時刻，
野性的本能，
開始復蘇！
在葛巨基身為野人的記憶里，唯一的目的就是生存，
而生存說白了，就是一個‘吃’字！
葛巨基想吃烤乳豬，但不代表自己願意成為烤乳豬！
是的，沒錯！
我想吃！
我不想死！
太多太多的美食我還沒有吃過！
我要吃！
我不能死在這裏！
葛巨基在心裏瘋狂的咆哮着。
但接下來，身體開始發熱，有冰涼的水潑在了自己的身體上，葛巨基知道大篝火的火焰拔高了。
肚皮開始疼痛，
然後是，
胳膊，
脊背，
還有後腦勺。
在葛巨基的感知里，自己被不斷的旋轉着，灼烤、加熱，最後會熟透。
應該不會外焦里嫩，野人沒有這種燒烤的技巧，
但是，
自己的皮會被烤焦，自己的肉會熟透，
最重要的，
自己的嘴巴，
再也嘗不到看見過的，渴求過的，卻從來沒有吃過的那些甜的酸的苦的辣的，讓人口水橫流的美味食物。
不！我不要死！
我不要被烤熟！
我可以動！
我可以的！
我一定能做到！
我要逃走！
我要離開！
我要去龍聯邦那樣的文明世界！
你們這幫混蛋！
你們憑什麼吃我！
被灼燒的感覺越來越大了，身體火辣辣的疼，好像冒了油，葛巨基也越來越瘋狂了，寶塔對自己的影響也越來越小。
放開我！
我不能被人吃！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吃！
我還沒吃過寶斗糕！
我還沒吃過藍莓派！
我還沒吃過雪花酥！
那麼多美味的甜點我還沒品嘗過，我不能死！
“黑哈爾哈噢買噶……”
有野人在大叫，在驚恐。
他們疑惑着，害怕着，他們在喊叫：
自己，
為什麼還沒被烤熟？
不，你們烤不熟我的，我不要死！
我要吃得更多！
我要吃得更飽！
我要吃得更好！
人生在世一張嘴，
我要吃白雞！
我要吃燒鴨！
我要吃油雞果脯我要吃涮羊肉！
我不能死！
只有填滿肚子，才能不會空虛，我還沒有填滿自己的肚皮！
你們，
永遠不可能在我餓着肚子的時候殺死我！
葛巨基瘋了，野性的本能完全覆蓋了寶塔對自己的影響，
寶塔屬於一個很厲害的讀書人，是個斯文人，一身正氣，葛巨基也朝着那樣的方向讓自己轉變。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這是自然的真理，
然而，在此時，
在此刻，
葛巨基只想活着……
不，我不要死！
你們不可能吃了我！
好多美食我都沒吃過，你們沒本事吃了我！
我要活着！
咆哮，怒吼，葛巨基的心裏徹底的瘋魔，腦海里的寶塔突然炸出成片雪白的光，巍峨堂皇，讓一切渺小的人都感覺自己更加渺小。
這是一種凜冽的正氣，
是野人完全沒法理解的可怕力量！
而這種力量，沁進了葛巨基身體的每一處。
咔嚓！
葛巨基咬斷了嘴裏的繩索。
啪！
因為害怕，野人們沒有再潑水，手腕和腳腕上被燒焦的繩索崩裂。
葛巨基頭下腳上的摔進了大篝火，被火焰燒得大叫了起來，身體搖擺着把燃燒的柴火掃得到處都是，
然後，接連兩腳，
把大篝火的架子踹斷了。
葛巨基站起來，睜開眼，渾身一陣陣的發疼，疼得眼睛血紅，瞪着周圍一大片的野人，咆哮道：
“你們，誰也沒本事吃了我！”
野人們獃滯了，然後，暴亂了。
大片大片的野人衝著自己跪了下去，在膜拜，在吶喊，葛巨基也呆了，似乎自己沒被烤熟的事情，
讓這些沒開化的野人，
把自己，
當成了……
火神？
…………
野爸野媽跑了過來，身上帶着血，看了自己沒事，嗚嗚啊啊的笑了個痛快；
野人妹妹發現自己沒事，呲着一對小虎牙，轉頭沖野人們發狠：
“嗚嗚啊啊噢薩薩有尅……”
這是告狀了，很多野人嚇得大叫，把酋長和很多動手的野人抓了，弄起來篝火，圍着篝火跳起了舞。
野爸野媽想圍過去，被葛巨基拽着拖走了……
對葛巨基來講，抓點小型的獵物並不難，弄了原始的藤網和魚叉抓了魚，烤了，狼吞虎咽的吃完，就衝到了小溪的邊上。
因為吸納了正氣力量的關係，傷勢不重，葛巨基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臉。
野人都長着一張曬到黑紅的臉，嘴巴和鼻子還穿了洞，掛了環，這不符合葛巨基的審美觀，他覺得，自己應該像個讀書人一樣斯斯文文的才對。
這點就是受到寶塔記憶的影響了，和野人吃的本能凝合在一起，
野性，
還有讀書人的斯文秀氣，
互相交織，成就了現在的葛巨基。
很矛盾，
但是，
也很酷！
…………
從溪水的倒影來看，葛巨基很滿意自己現在的這張臉，或許是三年沒出去的關係，臉上沒有油彩，也沒有見鬼的穿透的洞，有點白，很斯文。
而這種斯文里有一對充滿了野性的眼，
感覺有點熟悉，
就好像……
葛巨基把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伸直了，弄成手槍的模樣，又抵住自己的下巴，
嘴角開始翹起，在笑：
“什麼是優秀喜劇的訣竅？
啪，時機！”
“那什麼是勇氣呢？
啪，壓力面前保持優雅！”
“那麼，誰是老大？
啪！哈哈哈哈我是老大！”
葛巨基大笑了起來，嘴角翹上去了一個誇張的弧度，
明白了，知道那種熟悉的感覺是什麼了！
葛巨基在寶塔里看過‘哥譚市’的連續劇，
現在，自己的樣子，
就是充滿野性，卻又保持着斯文和優雅的一個矛盾和統一的結合體！
“我可是個斯文人。”
葛巨基面對溪水裏的倒影，輕輕的對自己說。
這時候，感覺肩膀上被人拍了兩下，
葛巨基轉過頭，看見了一張很英俊的臉，
臉的中間出現血痕，啪的一聲從額頭的正中間裂開，露出晃晃悠悠的一塊白乎乎的大腦。
裂在兩邊的眼睛，
還有……裂成兩半的嘴，
彎起來，
沖自己笑。
“嗨。”對方抬起了骨頭連着筋血肉模糊的手。
“嗨。”
葛巨基跟着抬起手，
下意識回應了對方的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