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 兩條人命
手術醫生帶來的高正峰的死訊，像是一道驚雷一樣在這寂靜的走廊里平地炸開，炸的高家人在那一瞬間像是失了靈魂一樣。
高母難以置信，她抓着醫生的衣服，不死心的問了句：“你說什麼？”
那醫生搖頭嘆息，鬆開她的手，道：“請節哀。”
那瞬間，高母直瞪瞪的盯着醫生的臉，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神情，像是燃燒殆盡的死灰，木頭一般戳在原地一動不動。
秦蘭也像是瞬間被抽幹了靈魂，既說不出話，也沒有力量，她頹然的靠在牆壁上，眼淚不受控制的從她空洞的雙眼中流出。
原本寂靜的走廊里瞬間被高母和秦蘭的哭聲佔據，尤其是高母，她像是要把自己的靈魂都哭喊出來。
一旁的高父沉着臉拉住幾乎要跪在地上哭泣的高母，問了醫生一句：“醫生，我兒子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醫生嘆息道：“死因是□□中毒。”
高父一臉震驚：“這、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會中毒了呢？”
醫生道：“毒素已經滲入很多臟器，這是慢性中毒導致的，這恐怕……”
高父顯然比較冷靜，他最先把懷疑的目光落到了秦蘭身上，但見她傷心欲絕的靠在牆上哭泣，一時拿不定主意。
傅子衿把這一切看在眼裏，她偏頭對時輕音小聲說道：“給阿璃打個電話，這恐怕是兇殺。”
時輕音也聽到那醫生說的話，自然想到這可能是兇殺，她立刻掏出手機聯繫北宮璃落。
傅子衿走到那醫生面前，向他簡單做了自我介紹，並且坦誠正在查的案件和高正峰有關，高正峰的死很可能和這個案件有關，希望院方可以暫時保管高正峰的屍體，等警方和法醫過來接手。
醫生聽說果然和刑事案件有了牽扯，立刻保證保管好屍體，等待法醫過來。
和院方溝通好，傅子衿轉頭卻看到時輕音沉着臉色在聽電話，微微皺起眉，傅子衿直覺一定又出什麼事了。
果然，時輕音掛斷電話后低聲對她說：“北警官說馬上過來，還有，李成在市司突然發作急性腸胃炎，喊着肚子疼，後來還疼暈過去了。已經叫了救護車，送到和嘉醫院這邊。”
傅子衿修長的雙眉皺的更深，張若婷案最初看上去一目了然，非常簡單。如今卻越來越複雜，高正峰死了，李成需要搶救，是巧合嗎？
這兩個人都是和張鳳有過婚姻關係的男人，到底是誰要殺他們？
傅子衿沉默的站在走廊上，高家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實在是太刺耳，心煩意亂的她索性伸手摘下一直戴着的助聽器，聽不到聲音，就不會被這些哭聲所擾。
高正峰死於慢性中毒，毒性分析還要等法醫帶走屍體做司法解剖才能確定。他是死於什麼毒？中了多少毒？是誰、又是用什麼方法一直慢慢給他下這個□□的？
這些問題的答案都還十分模糊。
高正峰是個醫生，時常坐診，能夠接近他的人很多，只要偽裝成病人就可以了，排查起來非常困難。
但如果根據殺人動機去查，仇殺和情殺都是首先要考慮的。高正峰平日裏有沒有和什麼人結仇，這個現在還不清楚，但感情糾葛卻顯而易見。
可是張鳳現在在看守所里，很明顯沒有作案的時間。
不對，剛剛醫生說高正峰應該是死於慢性中毒，如果張鳳很早之前就開始對高正峰下手了，讓他一點點毒發身亡，那麼即使她現在暫時失去自由，高正峰也還是會按照她的計劃被殺死的。
但是這個案子現在疑點還非常多，如果張鳳真的要殺高正峰，那她為什麼要承認殺了張若婷？
正常情況下，她應該順着警方的思路，讓李成成為嫌疑人。她自己需要自由，才能確保萬無一失的殺死高正峰。
而且，張鳳是個幾乎足不出戶的家庭婦女，她應該沒有機會接觸到□□這樣劇毒的□□。如果她是兇手，她是從哪裏拿到的□□？
疑點太多了。
李成現在也出了事，雖然早已猜到李成可能會出事，但沒想到這麼快。
傅子衿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腦子裏飛快的思索着這個案子的細節。她摘掉了助聽器，耳朵里聽不見任何聲音，身處在一個沒有人打擾的世界裏，直到她覺得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傅子衿抬頭看過去，只見時輕音疑惑的看着她，正在對她說話。
讀唇語的話，可以看出她是在叫自己。
“傅老師？你想什麼呢？剛才叫你你都沒聽到？”
傅子衿掃了一眼四周，發現還留在這裏的只剩下她和時輕音兩人。她驚訝的眨眨眼，把助聽器重新戴在耳朵上。
“其他人呢？”
時輕音打量着她，道：“高正峰的母親應該是傷心過度，哭暈過去了，被院方安排去休息了，高父和秦蘭自然也跟着去了。”
傅子衿點點頭，想了一下還是解釋了一句：“我剛在想這個案子的事，一時太專註，沒注意你叫我。”
時輕音聽她這麼說，也沒有再懷疑，心裏鬆一口氣的同時，好笑的看着她：“真是的，哪有人想事情就跟聽不見似的啊！你可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被高正峰的死給震驚到聾了呢。”
傅子衿眼神一閃，時輕音這雖然是一句玩笑話，不過卻意外的說到了真相。傅子衿看着她，突然問：“那要是我真的聾了呢？”
時輕音不疑有他，狠狠白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胳膊上輕輕擰了一下，道：“哪有人詛咒自己聾了的？會不會好好說話？”
傅子衿裝出一副很痛的樣子，說：“我就是問問啊，你不回答就算了，還擰我，很疼的。”
時輕音知道自己根本沒使勁，她就是裝的，但還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伸手給她揉了揉。
“誰讓你胡說的？你要是真聾了！我就天天站你面前，對着你說話，讓你看清我說的是什麼！別人說的話，我也用唇語給你讀出來！我來做你的耳朵！”
她只是順着傅子衿的假設去說，雖然覺得這種假設根本不會成立，但她還是認真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傅子衿心頭一跳，從心底激起漣漪，讓她的心情也像浪花一樣翻騰起來。
時輕音說出了她最希望聽到的答案。
兩人正說話間，傅子衿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北宮璃落打來的。
“子衿，我已經到醫院了，你們在哪？”
“還在手術室這邊，李成怎麼樣？”
北宮璃落的聲音聽上去就強壓着一股怒氣，道：“很不好！已經送去搶救了，法醫室的人已經去手術室那邊接收屍體了，你應該很快能看到她們。”
“好的，我知道了。”
電話剛剛掛斷，傅子衿就看到了市司刑偵處下屬法醫室的人，帶頭的是法醫室室長童筱芸。
童筱芸看到傅子衿時，眼中明顯閃過巨大的驚喜，然而下一秒她看清時輕音攬着傅子衿的手臂時，那種驚喜瞬間凝固，轉變成了震驚和警惕。
童筱芸表情的變化並沒有落入時輕音眼中，但卻被傅子衿看的清清楚楚，她不僅沒有掙脫時輕音的手，反而握住她環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太過親昵的舉動總算是讓時輕音有所察覺，她紅着臉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卻被傅子衿捉住右手，緊緊握在手裏。
這兩天已經不止一次兩手交握，時輕音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反正對於傅子衿主動的親近，她求之不得。
兩人的互動被童筱芸完全看在眼中，包括時輕音此時臉上那掩蓋不住的嬌羞神態，讓她覺得無比刺眼。
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童筱芸突然覺得自己不知道怎麼往前走了。
傅子衿卻沖她笑了笑，道：“筱芸來了，高正峰的屍體就在手術室里。”
傅子衿一開口，同時叫醒了兩個人，時輕音是終於發現了其他人的存在，而童筱芸則是勉強讓自己從剛才那強烈的震驚和嫉妒中解脫出來。
童筱芸走到傅子衿面前，輕聲喊了句：“傅姐姐。”
這句稱呼十分特殊，時輕音從來沒聽任何人這樣親昵的稱呼過傅子衿，女人的本能讓她立刻對童筱芸投去了好奇的注視。
童筱芸也看了她一眼，兩人的眼光交匯的瞬間，立刻讀懂各自眼中的意味。
時輕音心裏警鐘大作，眼前這個女人，她喜歡傅子衿！
傅子衿把二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她沒有任何錶示，只是對時輕音說道：“輕音，筱芸是法醫室的室長，阿璃的表妹，我們很早就認識了，她就跟我親妹妹一樣。”
簡單的幾句話，傅子衿卻像是對在場的人展示了時輕音和童筱芸不同的身份一樣。
她主動向時輕音介紹，明顯是把時輕音看做了自己親近的人，還在言語中表明了自己和童筱芸之間的關係，明確了童筱芸“妹妹”的身份。
時輕音和童筱芸都是極聰明的人，在體會到傅子衿話里的意思后，一個雀躍，一個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