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全部失去
警車把位於西城區的一條破舊小巷圍得水泄不通,這裏的住戶大多是外來務工的低收入人群,平時活動範圍也有限,第一次看到這麼多警察出動,以為這裏藏了什麼要犯,嚇得都躲回了家裏。
北宮璃落無暇安撫民心,她安排好刑警和特警把所有出入口封死,然後帶人撬開童廉恭家的門鎖,小心翼翼進到空間狹小的房間裏。
童廉恭住得地方就一間破舊的平房,一眼就能把所有角落看清,沒地方躲也沒地方藏。
北宮璃落在屋裏看了一圈,把槍暫時收起來,坐在床上皺着眉。
“他不在這,我真的想不到他還有什麼地方能去。”
時輕音問:“他的心理診所呢?”
北宮璃落說:“我已經安排林磊帶人過去了,但是我認為他不會在那裏。他的心理診所位於市中心,那裏是繁華地段,人流量很大,不適合藏人。而且他的診所很大,也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這間屋子會不會有地下室之類的藏身地?”時輕音在屋子裏來回走動,每一個角落都沒放過,任何一件物品都查看一遍,想看看是否隱藏着什麼機關。
童筱芸幫她檢查屋裏的物品,但是她覺得這是徒勞:“我哥是個非常謹慎的人,我認為他在這裏修建地下室的可能性極低,這太容易被人找到了,他不可能會這麼做。”
北宮璃落也表示贊同:“他太聰明,所以會防着所有情況,我覺得他肯定還有別的藏身地。那個地方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沒有人會想到那個地方在哪兒。”
時輕音心裏着急,時間每過去一秒,傅子衿就多了一分危險。
“可我們不能在這裏干坐着,我們得行動起來。”時輕音急道:“子衿現在在他手上,我真的無法想像他會做什麼。他想要子衿的心臟,那顆心臟對他來說是致命的誘惑!”
北宮璃落拉住時輕音的胳膊,說:“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我們現在需要冷靜,冷靜下來才能想到解決辦法。”
時輕音一直搖頭,她看着北宮璃落,道:“我真的試圖冷靜。北北,從我知道童表哥是兇手之後就試圖冷靜了。我一直在冷靜,可我真的做不到。子衿是我的愛人,她現在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你覺得我還能怎麼冷靜?我只要想到子衿可能的處境我簡直就要瘋了!”
“我明白,輕音,我明白,你先靜下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時輕音擺擺手,她坐在椅子上,捂住自己的臉,她也在試圖冷靜,只是越要冷靜,一些不好的念頭就越在她腦子裏滋長。
幾個人都沉默下來,童筱芸靠着牆發獃,其實直到現在她都覺得不真實,白天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哥哥,一轉眼變成了殺人犯,這換成誰也無法輕易接受。
只有苑果,拿着一些勘察設備在屋裏到處查看,似乎是想從這小小的屋子裏查出一些線索。
就這麼沉默了良久,北宮璃落的電話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來電提醒,是林磊打來的。
“怎麼樣?”
“老大,心理診所這邊沒有任何發現。”
北宮璃落蹙着眉,問:“有沒有暗門什麼的?”
“沒有,我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這地方在高檔寫字樓里,整棟樓的格局圖物業都有,我查過,這心理診所里的格局沒有問題,藏不了人。”
北宮璃落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我給你一個地址,是我表哥自己名下的一個房子,你再去那邊看看。”
童廉恭家裏沒人,心理診所也沒人,他平時的生活圈子很簡單,北宮璃落和童筱芸都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他的名下除了這裏和那個公寓之外再沒有其他住所,而那棟公寓也位於市中心的繁華地段,北宮璃落認為他也不會藏在那裏。
最有可能的還是西城區,但是西城區也很大,像這種簡陋的平房更是不計其數,那要怎麼找?
時輕音的視線落在房間角落裏堆放的那些樂器上,她想了想,問:“林蘇活着的時候住在哪兒?”
北宮璃落愣了一下,道:“我們不知道,他在長京生活了七年,一直很謹慎地隱藏自己的蹤跡,我們費了半天勁也只是查到了海灣音樂酒吧而已。”
時輕音說:“我覺得童廉恭現在就在林蘇當年生活的地方。”
她的表情很篤定,北宮璃落知道她不是開玩笑,也知道有這種可能,但她實在不知道林蘇家的地址。
“抱歉輕音,我們還沒查到林蘇當年的地址。”
時輕音卻比她要積極許多:“那就繼續查,我們現在這麼多人,一定會找到線索。”
這時,苑果把勘察箱蓋子蓋上,說:“輕音說得對,我在這裏提取到了一些物質。我覺得童表哥肯定會把子衿帶去一個他非常熟悉的地方,那就是說他會經常從家裏往返那個地方,他家裏一定會殘留那個地方的一些物質。我現在回市司,給我一點時間,我要把剛剛提取到的物質進行化驗,我想肯定會有新的線索。”
苑果的話給所有人燃起了新的希望,北宮璃落立刻派人把苑果送回市司,她自己則帶着剩下的人去另外一個地方。
“我表哥曾經用非實名註冊的手機號跟三個被害人聯絡,購買手機號的店我們已經查過的。那個店主說他們那裏經常去的都是一些住在附近的熟人,我表哥不是那裏的熟客,所以那個區域排除。”北宮璃落一邊一邊跟時輕音說。
時輕音想了想,說道:“我覺得在海灣音樂酒吧附近。既然除了那個酒吧,林蘇幾乎沒有在其他地方留下生活痕迹,那我認為他的活動範圍一定就在那個酒吧附近。”
北宮璃落手指拍了拍方向盤,點頭道:“沒錯,我們現在去那個酒吧。”
……
童廉恭出生在政法家庭,父母都在司法機關工作,他還有個姑姑和姑父,也是從事司法工作的。
司法世家的孩子,從小他父親就希望他可以進入司法機關,不管是法院、檢察院還是警視司,哪個都行,只要跟這些沾邊就可以。
除了這些,他不被允許擁有其他愛好。
沒有人理解他,他其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現在也一樣。不,他喜歡林蘇。
童廉恭是17歲的時候認識林蘇的,那會兒林蘇來到長京1年了,他一直在海灣音樂酒吧做駐唱,38歲的他身上那種充滿魅力的故事感深深吸引着這個只有17歲的少年。
童廉恭非常聰明,他幾乎不需要怎麼用功就能把高中課程學好,他的成績使他根本不需要擔心自己的高考成績,而他本身也不在乎。
那個時候,海灣音樂酒吧因為駐唱火了起來,吸引了好多年輕人,包括童廉恭的同學。他跟着同學一起去了位於西城區的那個外表破破爛爛的小酒吧,然後就被這裏吸引住了。
吸引他的其實是人。
起初他不太敢跟林蘇說話,倒是林蘇先注意到了他,一個總是坐在角落裏顯得有些局促的少年。
有一次晚上唱完歌,林蘇拿着一杯威士忌,主動坐到了他旁邊。
就是這一天,完全改變了童廉恭的命運。
他從此愛上了威士忌,愛上了這個破爛的酒吧,也愛上了這個男人。
“大叔,你是職業歌手嗎?我也想學音樂。”彼時,還很稚嫩的童廉恭這樣跟林蘇說。
林蘇笑了笑,說:“不是,我的職業其實是心理醫生。”
一年後,18歲的童廉恭瞞着父親,在高考志願上填寫了政法大學臨床心理學專業。
他說自己報的政法大學,也沒有給父母看自己的錄取通知書,童濤一開始沒有懷疑,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兒子是不會忤逆他的意思的。
上大學之後,童濤沒有在宿舍住,他開始和林蘇同居,住到了林蘇的家裏。
慢慢的,相處久了,林蘇開始對他沒有防備,把自己的過去都告訴了他。童廉恭後來想想,大概是因為林蘇知道,自己跟他是同一類人吧。
因為家庭原因,童廉恭很缺乏共情感,他無法設身處地地體會其他人的感受,除了林蘇的。
他覺得自己非常理解林蘇,林蘇殺那些女人,只是因為他發現,不殺了她們,他就無法體會到愛。
在認識童廉恭並且和他在一起之後,林蘇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不是無法體會到愛,只是他無法去愛任何女人。
聽起來很荒唐,但這就是他的人生。
他們在一起度過了6年,每天都很快樂。他們從不擔心會有警察重新找到林蘇,因為生在司法世家的童廉恭比任何人都清楚,要重啟一樁兇手已經被處以死刑的舊案有多難。
而且,就算找到了又怎樣?至少他們一直在一起。
和林蘇在一起讓童廉恭難得地體會到了什麼是幸福和快樂。
然後童廉恭23歲那年,林蘇死了,他的世界恢復了原樣,或者說,再也沒什麼能恢復的了。
因為他失去了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