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船(五)

月亮船(五)

蕭子華見陳雨昕開心的樣子也很高興,繼續道:“有意思吧?”陳雨昕點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蕭子華又道:“古人很早就發現這個現象了。在《詩經》中就有‘七月流火’的詩句,講述的就是這個現象。”陳雨昕道:“《詩經》?哪是什麼時候的事情?”蕭子華道:“離現在大概兩千五百多年吧。”陳雨昕驚嘆道:“那麼久?那時候的人就已經掌握這些天文知識了?”蕭子華道:“是啊!我們的祖先是很聰明的,很早就對星辰有了認識,也留下了許多關於星星的故事。象再過幾天的七月七牛郎織女的故事,也差不多在哪個時候就開始出現了。”

陳雨昕道:“牛郎織女,他們也在天上是嗎?”蕭子華道:“對呀!”陳雨昕道:“那你快告訴我哪一顆是牛郎星,哪一顆是織女星?牛郎織女的故事我早聽過,可我一直也沒弄清天上哪顆是牛郎星,哪顆是織女星。”蕭子華仰起頭向中天遙望片刻,然後伸手指着一顆星道:“看見銀河邊那顆一邊有一顆小星的大星了嗎?那就是牛郎星。”陳雨昕尋覓了一會兒,才道:“這就是牛郎星啊!原來我也看到過,只是不認識。”蕭子華又道:“你順着牛郎星往銀河對岸瞧。和牛郎星隔河相對的那顆大星就是織女星。”陳雨昕沿着蕭子華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顆特別明亮的大星。忙說道:“看到了。”

蕭子華繼續道:“記的小時候每到七月初七天總會下雨。哪怕是紅日當頭也會莫名其妙地落下些雨點來。”陳雨昕問:“為什麼?”蕭子華道:“人們說那是牛郎織女見面后傷心流下的眼淚。”陳雨昕道:“真的嗎?我可沒注意。等到七月七那天我一定好好注意一下看下不下雨。”蕭子華道:“現在可不一定下了。”陳雨昕問:“為什麼?”蕭子華道:“應該是生態破壞造成的後果吧。其實以前七月七下雨不過是生態平衡時的一種自然現象,人們附會成是牛郎織女的眼淚。就象七月七那天人們見不到喜鵲,就說是上天為牛郎織女搭橋去了。”

陳雨昕以前也聽過這些故事,可今天聽蕭子華講出來卻覺得格外的動聽。她又問道:“真的嗎?七月七真的見不到喜鵲嗎?那它們上哪兒去了?”蕭子華道:“不知道。這大概也能算一個自然之迷吧。”陳雨昕忽然童心大盛,問道:“你就沒去找了找?”蕭子華也笑道:“沒有,不過老人們都這麼講。而且老人們也是聽他們的老人們講的,故老相傳應該是不會錯的。”說到這兒,蕭子華停了一下,又道:“就算錯了,我也寧願相信這是真的。”陳雨昕問:“為什麼?”蕭子華道:“為了能讓這個美好的故事流傳下去,為了給人們保留一個美好的嚮往!”

陳雨昕聽着不禁欣然神往,也陷入了無限的瑕想之中。這時她發覺自己仰頭看的太久了,脖子有些酸痛了。她後退幾步,在觀音堂前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夏末的夜晚涼氣已經比較重了,穿着溥溥夏裝的陳雨昕剛坐到欄杆上,立刻感到一股涼氣直沁入她的肌膚,激的她打了個冷戰。她輕輕地“呀”了一聲,又急忙站了起來。蕭子華聞聲回過頭來。陳雨昕不好意思地道:“這石凳上太涼了。”蕭子華也輕輕地笑了,隨口吟道:“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嘛!”

陳雨昕聽着簡直痴了。她真無法想像自己簡單的一舉一動,經眼前這個人的口中表述出來,竟然都這麼有意境,這麼美好!忽然有一點星火在陳雨昕腦中閃現,使她的思緒一下變的活躍起來,她真切地感到:這是多麼美好的時刻啊!在這浩翰的星空下,在這古老的廟宇前,四周寂靜無聲,卻只有他們倆人在這裏。若這時依偎在這個男人的懷裏,那怕就此被永遠定格在時間的荒野里,她也無怨無悔......她心裏這麼想着,雙手竟下意識地伸出去挽住了蕭子華的左臂,頭也不由自主地向蕭子華的肩頭靠去……

????蕭子華感覺有異,回過頭來。倆人四目相對,陳雨昕這才猛然驚醒他們之間是不該有這樣的舉動的。可她只是羞澀地低下頭,並沒有退縮的意思。此刻她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管,只是等着他伸出手臂輕輕地攬過來,她便會依偎在他的懷裏……

然而,她得到的卻是蕭子華輕聲的提醒:“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陳雨昕如同從夢中驚醒一般渾身一顫。她實在不捨得這麼快就告別這美好的時光,於是她輕聲道:“把你剛才念的那兩句詩寫給我好嗎?”

蕭子華從兜里掏出筆和小本,將那兩句詩寫在本上,然後將那頁紙扯下來交給了陳雨昕。陳雨昕接過紙條攥在手心裏,這才溫順地隨蕭子華從觀音堂前走了下來。

蕭子華把陳雨昕送到辦公區門前便站住了。他對陳雨昕道:“你進去吧,我要回票口的宿捨去了。”陳雨昕依舊溫順地“嗯”了一聲,輕輕地向辦公區院內走去。走到院門,陳雨昕又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那裏的蕭子華,這才向宿舍走去。

宿舍里燈光明亮,秦蕾正坐在床邊照鏡子。看見陳雨昕進來,秦蕾立刻明知故問道:“你幹什麼去啦?”陳雨昕也故作輕鬆道:“沒幹什麼。”秦蕾又道:“沒幹什麼是幹什麼去啦?”陳雨昕知道瞞不過去,只好道:“我給他送書稿去了。”不料秦蕾又道:“他?他是誰呀?怎麼叫的這麼親熱呀!”陳雨昕被問的臉紅了,衝上來便捶打秦蕾。同時嘴裏道:“小丫頭,你就是皮癢了!”秦蕾一邊躲閃,一邊告饒道:“好姐姐,好姐姐,饒了我吧。我不敢了。”

一張紙片從陳雨昕手裏滑了出來。秦蕾叫道:“咦,這是什麼?”說著搶先彎腰撿了起來捏在手裏,衝著陳雨昕詭密地一笑道:“上面寫着什麼情話?不怕我看嗎?”說完,秦蕾迅速轉過身將紙條打開念道:“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這是什麼呀!”看秦蕾失望的樣子,陳雨昕得意地道:“小丫頭,你以為是什麼?不過是兩句詩,看你想哪兒去了?”見陳雨昕不過來搶奪,秦蕾反倒湊過去道:“他怎麼給你寫這個呀?”陳雨昕從秦蕾手裏抓過紙條,道:“剛才蕭子華看着天上的星星隨口就念了這麼兩句。我聽着好聽,就讓他給我抄下來了。”秦蕾恍然大悟地道:“噢,原來你們是看星星去了,好浪漫喲!”陳雨昕不覺臉又紅了,這次無可辨駁,只好道:“好啦,好啦,去睡你的覺吧。半夜三更的不睡覺你折騰什麼?”

秦蕾珊珊地往自己床邊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來道:“對啦,蕭子華不是答應幫他打完稿子就請客嗎?他什麼時候請我們吃飯?”陳雨昕語氣嚴肅地道:“秦蕾,他一個保安掙的又不多,我們也就那麼說說罷了,你還真讓他請啊?”秦蕾笑道:“喲喲喲,這麼快就知道心疼他了。還說你們沒什麼呢,露餡了吧?”陳雨昕臉一紅,輕聲道:“你胡說什麼呀!我是說我們幫他打就打了,幹嘛非得讓人家請咱們吃飯呢?倒好象我們就是為了吃飯才幫人家似的。”秦蕾笑道:“為什麼不是?我就是想讓那帥哥請我吃飯。你不好意思說,我去說!”陳雨昕無奈地叫了一聲:“秦蕾!”

第二天秦蕾見到蕭子華第一句話便是:“喂,華哥,稿子也幫你打完了,該請我們吃飯了吧。?”蕭子華忙陪笑道:“一定,一定,你們想到哪裏去吃?”秦蕾道:“當然是回市裡去吃嘍!”蕭子華又問:“回了市裡去哪兒?”秦蕾沉吟道:“去……哎,雨昕,你說去哪兒?”陳雨昕十分尷尬地道:“哪兒也別去,吃哪門子的飯呢!”說著,拉起秦蕾就走。秦蕾僵持着不走,道:“怎麼能算了呢?華哥,去哪兒回去再說吧。”蕭子華道:“那你們什麼時候回市裡提前告我一聲,我和你們一起回去。”秦蕾“哎”字音還沒發出來,硬是被陳雨昕拖走了。

過了幾天,又趕上陳雨昕和秦蕾輪休。秦蕾提前就告訴了蕭子華。於是蕭子華和同事換了班,和倆個姑娘一起回城。

三人在公交車站等來了公交車。車門打開卻正好衝著蕭子華,蕭子華要讓兩位姑娘先上。秦蕾猛推了他一把,道:“哎呀,你就先上吧。不用客氣了,誰先上還不是一樣啊!”說著推着蕭子華就上了車。來到車上,秦蕾指揮蕭子華坐在靠窗的一個座位上,然後她坐在蕭子華旁邊的座位上。陳雨昕跟在他倆身後上來,只能坐到倆人後邊一排的座位上。

一路上,秦蕾不停地和蕭子華大聲說笑着。蕭子華機械地和秦蕾應答着,眼光卻不時往身後陳雨昕的座位上瞟。

車到市區,三人下了車。秦蕾輕輕把陳雨昕拉到一邊道:“喂,我走了。這裏就交給你了。”陳雨昕嚇了一跳,驚道:“什麼?你要走?”秦蕾澀澀地道:“是啊!不走幹什麼?人家心裏根本就沒我,我幹嘛還在這裏自討沒趣?”陳雨昕直直地看着秦蕾,她這時才發現這個看似滿不在乎的小女孩,其實心裏還在暗戀蕭子華。陳雨昕顫聲叫道:“秦蕾!”秦蕾努力微笑着道:“你別怪我在車上搶你的座位。讓你倆親親熱熱坐在一起把我涼在一邊,我可受不了。好啦,已經打擾你們這麼長時間了,我就不再夾在你們中間妨礙你們了。”說著,秦蕾轉身就要走。

陳雨昕一把拉住秦蕾,焦急地道:“都一起出來了,那也等吃了飯再走!”秦蕾“嘿”地一聲笑了出來,道:“你以為我真想吃他的飯呀,我是想幫幫你們!如果沒有我陪着,你們倆能一起出來嗎?他那個人你還沒看出來,你要不推他一把,他怎麼會有行動!”陳雨昕沉默了。

秦蕾猛地甩開陳雨昕的手,笑道:“你記得謝謝我啊!”話音未落,人已飛快地跑到馬路對面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秦蕾拉開車門,沖陳雨昕、蕭子華二人擺了擺手,說道:“華哥,再見”說完躬身鑽進了出租車。出租車飛快地開走了。

蕭子華走上前來問陳雨昕:“秦蕾怎麼走了?”陳雨昕驚慌地“啊”了一聲,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她、她臨時有點事。”蕭子華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然後道:“那我們走吧。你喜歡吃什麼?”陳雨昕有點緊張,忽然道:“要不算了,我們也別吃了,回家吧。”蕭子華笑道:“這怎麼行?我就是專為陪你們吃飯才回來的。你不吃,我不是白跑了?再說你要是不吃,下次秦蕾見到我只怕也不會放過我。”一句話說的倆人都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陳雨昕感覺輕鬆多了,說道:“我一時也說不上來想吃什麼。我們先順着大街走走吧。看見哪家飯店不錯,我們就進去吃。”於是,倆人便順着大街隨意地走去。

蕭子華一邊走一邊認真地觀看着街道兩邊的店面。一看見飯店的門面,蕭子華就會問陳雨昕:“這家怎麼樣?”除此之外就什麼也不會說了。陳雨昕看在眼裏氣在心裏,暗道:“呆木頭,死心眼,難道叫你出來就是為了吃飯的?就不會說點別的?下筆千言的本事都到哪兒去了?”想到這兒,陳雨昕便故意緊閉着嘴不啃聲,成心要為難蕭子華。而蕭子華在這方面的反應顯然比較遲鈍,愣是沒體會出身邊女孩子的心事,仍在認認真真地挑揀着飯店。

最後,還是陳雨昕忍不住先開口問道:“來后溝之前,你原來幹什麼?”蕭子華忙答道:“哦,我原來在工廠上班,當工人。”陳雨昕又問:“那為什麼不做了?”蕭子華淡淡一笑,道:“我們的廠子破產了。”陳雨昕又問:“那為什麼想起來當保安呢?就沒找個好點的工作?”蕭子華道:“找了。剛從廠子裏出來的時候我跑過保險。可不知為什麼老是簽不下保單。後來又跟人訂過報紙,結果因為訂不到報紙讓人家給趕了出來。再後來就給人送水,從早跑到黑一天也不過掙十幾塊錢。”

陳雨昕聽到這裏,心裏忽然“格登”一下。至從認識蕭子華那天起,蕭子華留給她的印象就是英俊而沉穩的儀錶,深厚而廣博的才學。在陳雨昕心裏總覺得這樣的人一定活的瀟洒自如,萬事如意。沒想到聽本人一講,竟也滿是艱辛和坎坷。陳雨昕在心裏默默地道:“原來他過的也不容易。”

這時,陳雨昕一眼看見街邊一個門面很小的麵館。她忽然就道:“我們就在這兒吃吧。”蕭子華看着那窄小的門面,為難地道:“這地方這麼小……”陳雨昕則顯得饒有興趣地道:“我喜歡吃面。而且這地方清靜,大飯店太亂了,吵的慌。”蕭子華聽了,只好陪她走了進去。

面館裏地方不大,桌子卻擺的不少,顯得很擁擠。所幸的是店裏很乾凈,物件擺放的也很整齊,讓人瞧着比較舒暢。倆人撿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桌子很小,只能容納四人同坐。陳雨昕選了靠牆角的位子,蕭子華則坐到了她對面。

坐下后,陳雨昕叫過店裏的服務員只說要兩碗面。她為自己要了個小碗,為蕭子華則要了個大碗,其他則什麼也不要。蕭子華笑着道:“這怎麼行?”堅持要點幾個菜,陳雨昕只讓要了一盤小菜。蕭子華看了看,又單獨為陳雨昕要了一杯熱飲料。

不一會兒,飯菜便端了上來。飯菜做的很精緻,味道也不錯,難怪小小的麵館能在鬧市立足。陳雨昕只嘗了幾口便停下了筷子。她還有好多話想說,可不想一下把面吃完。

陳雨昕端起飲料喝了一口,然後問蕭子華:“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搞寫作的?”蕭子華也放下筷子,說道:“算起來那可早啦。從我上高中的時候就開始了。我的第一篇小說就是在高二完成的。”陳雨昕道:“喲,那時間可不短了。那你一定寫了不少東西了吧?在刊物上發表過嗎?”蕭子華遺憾地笑了笑道:“沒有。”陳雨昕問道:“怎麼,你沒有投過稿嗎?”蕭子華道:“怎麼沒有?早期學習寫作的時候,我是經常投稿的。可是光投稿怎麼行呢?你還必須走出去和編輯、作家們接觸,請他們指點,這樣才能提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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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刺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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