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賀蘭家求的是長遠的富貴,若不然也不會將嫡女送給中山王做側妃,為的正是讓季家能出一個流有賀蘭氏血脈的子嗣,來日待中山王成事後可另做謀算。
賀蘭仁將寶壓在了季卿身上,與當初他父親將女兒嫁給未發跡的武帝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昭帝終究未能給武帝誕下子嗣,最終便宜了旁人,賀蘭仁想到這些,不由看向了笑容燦爛明媚的賀蘭春,正是吸取了前車之鑒,賀蘭家的女娘自幼就精心調養身子,為的便是不讓她們步了昭帝的後塵。
“你可知你再說什麼?”賀蘭仁深深的望了賀蘭春一眼。
賀蘭春唇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意:“孫女自然知曉,祖父既將孫女送給中山王為妾,不也認為孫女能在中山王府站穩腳跟嗎?既如此,祖父何不將寶全部押在孫女身上。”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說:“待孫女誕下麟兒那一日,您便是無意插手中山王府立世子一事,怕也不能置身事外,況且,您等的不正是這一天嗎?”
賀蘭仁閉了閉眼睛,有一句她說的沒錯,賀蘭家等的就是季家誕下流有賀蘭氏血脈的一天,之後賀蘭家將孤注一擲扶持他上位,以此復興賀蘭家昔日榮光。
“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與你伯父和父親商議后在做定論。”賀蘭仁道。
賀蘭春微微一笑:“那孫女便敬待您的好消息了,還勞煩祖父修書一封送往京城,以免因這等小事壞了日後的大事。”說完,賀蘭春柔身一福,無聲的退出了書房。
不得不說賀蘭春給賀蘭仁出了一道難題,他沉思了許久,直到夜色降臨,他坐姿才有了一些改動,吩咐人去了喚了長子與幼子前來,畢竟事關賀蘭家日後的前程,他實無法自己作出決斷。
賀蘭元未想到賀蘭春膽子竟如此之大,敢與她祖父說這些話,這番話已隱有要挾之意,他當即道:“父親莫要與她一般見識,都是兒子的錯,是兒子將春娘寵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賀蘭仁淡淡一笑:“她正是因為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才敢出此妄言。”
賀蘭晨眉頭緊鎖,他雙腿微分坐在輪椅上,捶打了一下絲毫沒有知覺的腿后,開口道:“父親應允了春娘的要求吧!”
賀蘭元聞言一怔,沒等他父親開口,便道:“大哥可是思量清楚了?”
賀蘭仁亦看向了長子,賀蘭晨淡聲道:“這本就是一場豪賭,父親何不將堵住押在自家人身上,春娘身上流着我賀蘭家的血,她總不會作出兔盡狗烹之事。”
賀蘭仁沉吟了許久,方點了下頭,話鋒一轉,道:“我已與季卿交換過信物,此時再提諸多要求怕是會惹他心生不悅,這封信該如何寫,你們兄弟心中可有了章程?”
賀蘭晨微笑着,眼底卻透出了幾分譏諷:“心生不悅又能如何,要我說此事也是您做的太過心急了,才會叫他佔了上風。”
賀蘭仁心中已生悔意,可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他皺眉道:“說這些又有何用,緊要的是如今這樁事該如何了結,春娘有一句話說的沒錯,若有恭帝賜了封號,她也可與中山王妃一較長短,將來生下子嗣身份亦要比其它庶子尊貴許多。”
賀蘭晨淡淡笑道:“我且問一句,父親覺得季卿可中意春娘?”
賀蘭晨到底是長輩,問出這話已是有些不尊重,可賀蘭仁知他這個長子不會說無用之話,蹙眉想了想,眼中忍不住露出自得之色,道:“自是中意的。”
“那便還辦,父親只管修書一封與他,告訴他春娘害了病,聯姻之人怕是要換了人選。”賀蘭晨沉聲道,他是男人自是曉得男人的心思,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
賀蘭仁一時間未能弄明白賀蘭晨的意思:“這豈不是有悔婚之嫌。”
“父親只管這般去寫就是,只說春娘患的是心病。”賀蘭晨微笑說道,眸光幽冷,若季卿連這點事都看不透,也不值賀蘭家賠上這一輩最出色的女娘了。
“罷了,就按你的意思去做。”賀蘭仁嘆了一聲,只恨這世上沒有後悔葯,否則也不會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
賀蘭仁修書一封送往了京城,因送信之人是連夜快馬加鞭,是以三日便將信送到了季卿的手中,他展信一閱,不覺得挑眉,唇邊勾出了玩味的笑。
“賀蘭家想讓本王奏請聖人為賀蘭春請封。”季卿與幕僚袁國良道,將信遞了過去。
袁國良躬身接過信箋一覽,隨即撫着長須笑道:“王爺以為九娘子的心病是真是假?”
季卿想着賀蘭春那張嬌媚的臉,眼中露出了淡淡的笑來:“那小娘子一看便是性子嬌縱,怕是覺得委身做妾委屈了,這才鬧了害病一說。”他舌尖頂了頂上顎,倒未露出怒色,反倒眼中帶了幾分興味。
“袁先生且替本王修書給賀蘭仁,告訴他讓九娘子安心養病,本王回幽州之時會前去探望九娘子,至於這更換人選一事,且不必再提了。”
袁國良笑道:“只怕這一封信不足以讓九娘子的病痊癒。”
季卿一雙秀長的鳳目似笑非笑,瞥了袁國良一眼后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若隨了賀蘭家的意給了賀蘭春一份體面,他們怕是想要求的更多了。”
袁國良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屬下以為王爺應是對九娘子很有些另眼相看才是。”
季卿哈哈笑道:“袁先生倒是猜中了本王的心思,那賀蘭氏委實是……”季卿搖了搖頭,倒是不想與旁人談論她的相貌。
“王爺既對九娘子有意,何不成全了她,賣賀蘭家一個好,也可叫他們對您更加盡心。”袁國良溫聲說道:“屬下以為趁着這個機會不妨遞了話給聖人,求得一道封賞的聖旨,也是抬舉了賀蘭家。”袁國良這番話說的輕描淡寫,可見中山王府對皇權是何等的不放在心上。
季卿搖頭笑道:“這個好雖要賣,卻也得叫九娘子自己領情才是,否則不甘不願的嫁進府里怕是會鬧得滿府都不安生。”季卿話說帶了幾分寵溺之色。
袁國良聞言不覺一怔,他從未見過季卿對一個女娘這般費過心思,細細一思量,便笑道:“那屬下祝王爺抱得美人歸了。”
季卿朗聲笑道:“抱得美人歸,這句話本王愛聽。”
季卿此番進京不過是為了恭賀新帝登基,因此只在京中逗留了三日便帶人離開了京城,恭帝對此並無二話,他巴不得季卿能趕緊回封地,他留在京中一日,京郊外季卿帶來的駐軍便叫他一日不得安心。
季卿回幽州時又一次在洛邑停留,因已與賀蘭家交換過信物,兩家已算是姻親之家,他自以晚輩的身份進府拜訪賀蘭仁,一番交談過後,賀蘭仁便叫人帶了季卿去了賀蘭春所住的庭知山房。
賀蘭春已知季卿過府,更對祖父讓她裝病一事不以為然,且不說這般手段實是上不得檯面,她又不是那等爭寵的妾侍,用這樣的手段尚嫌早了些。
賀蘭春並不是安靜的性子,也不會因季卿過府便改了性情,她照舊帶了幾個小丫鬟在院子裏跳打竹舞玩樂。
賀蘭春穿着一件窄袖胡服,因天氣燥熱,漸變的胡服採用了輕羅裁剪,她跟着鼓點的節奏在交叉的竹竿中輕盈的跳躍着,單腳巧妙的落在地上,未等竹竿合攏一腳踮起,靈巧的跳到了另一邊,忽高忽低,忽上忽下,像一隻姿態輕盈,在園林中穿梭往來的美麗鳳蝶。
季卿立在遠處凝目眺望,唇邊不覺露出笑意,待賀蘭春發出一聲嬌嬌的呼聲,眼瞧着要被竹竿絆倒,他本能的伸出了手,想要接住這個妖嬈嬌嫩的少女,只是伸出的手落了空,讓他不由自嘲一笑,何時他竟也會犯起傻來。
賀蘭春並未被絆倒,她快速的旋轉着玲瓏有致的身體,跳躍到另一邊竹竿的分合之間,口中溢出嬌軟的笑聲,甚是得意。
“娘子,那邊有人。”有眼尖的小丫鬟瞧見了季卿,忙到賀蘭春身邊提醒她。
賀蘭春聞言順着那小丫鬟的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一眼可稱之為輕描淡寫,她輕輕哼了一聲,輕巧旋轉的腳步並沒有停下,因她未曾吩咐,絲竹聲亦不敢停下,只隨着她的旋轉的越來越快的身子不斷的變換着節奏。
季卿並未因賀蘭春的怠慢有所不悅,他用一種欣賞的目光看着那雙頰泛紅的少女,他平素最厭的便是性子嬌縱的女娘,可這賀蘭春一看便知是被人寵壞了,不管是神態還是氣質都毫不掩飾的透着嬌驕二字,偏偏讓人覺得理應如此,思及自己這番心思,季卿不覺皺眉,淡淡的笑意也掩在了迫人眸下,只是目光依舊牢牢的鎖在賀蘭春的身上,直到她倚倒在了丫鬟的身上,他才從拱門處走了過來。